潛水鐘與蝴蝶:導演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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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潛水鐘與蝴蝶》你很難不泫然,但是導演的手法與巧思,更讓人心生敬佩。



紀錄片要拍得好,真實是必要的條件,《無米樂》、《翻滾吧,男孩》和《奇蹟的夏天》能夠感動許多觀眾,導演捉住了主角的真性情,再適時剪裁出足以表現其人格特質的生命片段,就構成了感人的紀錄片。

傳記電影通常也被嚴格要求得追求真實,不造假,還原主角本色,但是偶而的出軌逾矩,若能創造更大的感動,或許更能呈現驚人的力量,畫家導演Julian Schnabel榮獲2007年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的作品《潛水鐘與蝴蝶(The Diving Bell and the Butterfly)》就做了不少增色考量。

《潛水鐘與蝴蝶》根據法國時尚雜誌Elle的總編輯尚-多明尼克.鮑比的傳奇事蹟改編而成,鮑比在他44歲的英年突然腦幹中風,全身癱瘓,不能言語,雖然 意識清楚,耳朵也能聽,但是渾身上下只剩下左眼還能開闔動作,意志堅強的他於是在出版社助理的協助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寫下他的人生回憶錄「潛水鐘與蝴 蝶」,就在回憶錄出版後兩天,他溘然長逝,留下更多的驚歎與追思。

《潛水鐘與蝴蝶》的故事感人熱淚,但是電影相當難拍,男主角馬休.阿馬立克(Mathieu Amalric)從頭到尾只能張大左眼來演戲,對演員和觀眾都是一大折磨,工作人員因而一度戲稱片名應該改叫《我的左眼》,因為以前有一部描寫腦性痲痺患 者努力
書寫繪畫的自傳電影《我的左腳(My Left Foot)》,剛好可與本片輝映成趣,但是導演Julian Schnabel真的就從這隻左眼中找到了極多的創作靈感。

首先,就是讓霧濛濛的鏡頭取代了鮑比的眼睛,電影一開場就是
中風甦醒過來的鮑比看著醫生護士在他眼前晃動,經過醫生的解釋,他和觀眾一起明白了原來他已成 了全身癱瘓的病人。模糊的鏡頭、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只能在心中吶喊,沒有人可以聽見的旁白心聲,就建構了讓觀眾傷感同情的觀影震撼。

後來,醫生擔心他的右眼會感染細菌,硬是將他的右眼眼皮給縫了起來,一針一線就在攝影機前縫將起來,癱瘓的他沒有了知覺,不會痛,但是觀眾看在眼裡,卻有如針針刺眼,備感辛酸,心理上更加同情起鮑比了。

接下來是因為鮑比只剩左眼,前來探病的朋友搞不清楚狀況,常常跑出了視線範圍,做出不少溫情動作,
鮑比卻毫無所悉,鬧出不少笑話,健康人不能體恤病人苦的苦中作樂,也讓這部理應傷感的電影有了許多的淒涼喜感。

其中最有趣的就是鮑比在語言治療師訓練下,學會了用眨眼的方式選擇字母完成單字和造句的語言表達方式,任何一位朋友只要唸出最常使用的字母順序表,看著他 的眨眼反應,一個字母接一個字母,就可以拼出單字或句子,掌握他要表達的心情與意義,偏偏有的朋友不是沒有看他的眼睛,就是唸字母的速度太快,白忙一場, 早已熟悉遊戲規則的觀眾這時就會像鮑比一樣在心頭罵著:「笨蛋,你這樣唸,根本沒有用。」能夠從最無奈的生命底層中提煉出發噱元素,也是減輕電影悲情,讓 觀眾更能體會主角身心困境的高明手段。

 其次,導演Julian Schnabel也深諳觀眾心理學,左眼張得圓滾巨大的男主角形象其實是相當恐怖又驚悚的畫面,任何人都不願直視太久,適時讓攝影機鏡頭轉化成為鮑比的眼 睛,不要一再呈現鮑比的五官才不會頻頻刺激觀眾,正因為鏡頭成了他的眼睛,於是負責照顧他的護士、語言治療師、寫稿助理與妻子,每個女人都美若天仙,進入 鮑比眼中的盡是美女,觀眾自然也分享到那種美感的滋潤,所以偶而隨著他的目光窺視美女的胸部與身體曲線,既是美麗風景,也進一步體會到這位時尚雜誌的總編 輯即使不能動彈,卻還有一顆始終炙熱火燙,一旦遇見美麗就是怎麼也捨不得放過的花心。

然而,視覺的美麗只是點綴,不是主題,身受巨創的鮑比最初應該是了無生趣,意興頹唐的,不能言語,不能書寫的他得重新靠眨眼來表達心意,當然是排斥勝過順 從,只想早死早超生的他,好不容易明白自己可以靠眨眼來玩拼字遊戲時,拼出的第一個句子就是:「我想死。」這句話,有如剝裂洋葱,立刻就刺激得治療師和觀 眾都要眼睛噴淚。

這時,Julian Schnabel非常煽情地安排了語言治療師激動落淚的場面,她好不容易才突破語言障礙,教會病患溝通心意,原本是大喜好事一椿,不料卻換來了患者說出自 己最真實的聲音,好心換絕情,頓時將她和觀眾都逼進情緒潰堤的角落,於是她紅眼落淚,不能再待在病榻旁細心照拂鮑比了。專業醫護人員理應很能體會病患心 情,對於癱瘓病人只想尋死的心情早有防備,不會那麼脆弱地棄守崩盤,但是戲劇人生就要有這樣非常不專業的失常意外,才能凝聚更大的戲劇張力。

於是,等到語言治療師心情平復,重新回到床榻,雙方都已走過情緒的波動高峰,生命可以繼續,課程可以繼續,也就讓「潛水鐘與蝴蝶」的人生回憶錄寫作有了合情入理的轉折出口了。

從《潛水鐘與蝴蝶》的劇本與攝影鏡位美學中,我看到了Julian Schnabel在狹窄的病床上找到開闊空間,可以自由穿梭的高超技藝,這正是他獲得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的功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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