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惠曼：可敬的前妻

我從來沒看過《心聲淚影( Johnny Belinda)》，也沒空從書架上抽出《失去的週末（The Lost Weekend）》和《鹿苑長春（The Yearling）》來看，所以，今天電影版編輯通知我女星珍．惠曼( Jane Wyman)以93歲高齡辭世時，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完全浮想不起珍．惠曼的身影。

當然，1980年代的我很少看電視，從最紅的《朱門恩怨（Dallas）》到《朝代（Dynasty）》，都從未看過，更別提珍．惠曼主演的《鷹冠莊園（Falcon Crest）》了。

但是抽空讀了珍．惠曼的訃聞，才發覺她其實是相當有個性而且有原則的女星。

最與眾不同的印像來自於她堅持「不提前夫醜」，因為她的四段婚姻三任前夫中有一位赫赫有名的美國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

電視製作人王偉忠日前才感慨說目前電視台談話性節目現在都時興離婚女人罵前夫批前夫，他很想另闢新路，打造不一樣的電視節目，其實，他如果看到珍．惠曼的故事，也許感慨會更多更深吧！

你的前夫幹上了美國總統，那是多好的素材？多有賣點的素材？一旦她同意出書、或接受訪問，書商或電視製作人一定願意花大錢，請她爆料，大抖八卦內幕。但是珍．惠曼卻選擇守口如瓶，絕口不談雷根，從雷根當選加州州長到美國總統，她都始終如一，就是絕不向外人提雷根的生活點滴。

1968年，珍．惠曼接受報紙訪問時曾經委婉解釋她避談雷根的心情：「我不是酸葡萄，看不得前夫好，也不是政治理念不合，我一直都是共和黨員﹔我只是覺得，在外人面前講述前夫或前妻的事，實在是很沒品味的事。」

後來，她因為主演電視影集《鷹冠莊園》，為了宣傳，不得不經常接受媒體採訪，但是只要有記者提到雷根的名字，她不是立刻起身走人，就是不理不睬，裝作完全沒聽到，後來，她解釋自己的態度是因為：「我和雷根的關係35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就算他當上了美國總統，也和我現在的生活一點關係也沒有。」

靠爆料和內幕賺錢的藝人或媒體人，也許會笑她笨，有錢不會賺，但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正是判別人格高下的關鍵。

她不提雷根，雷根也刻意避談這位前妻，儘管兩人曾經生了一位女兒莫琳．雷根（Maureen Reagan），但是雷根在自傳「An American Life」中只提及珍．惠曼一次，而且只用兩句話來形容前妻。

不過，她們的婚姻1940年維持到1948年，卻是珍．惠曼四段婚姻中為期最長的一段，她們是在片場相識的，婚後八年，她從小明星變成了影后，雷根卻始終沒在好萊塢闖出名堂，而有了從政之心，兩人婚姻就在珍．惠曼聲名最高點時宣告分手，珍．惠曼當時的說法是：「他太政治了，我卻一點都不政治。」雷根則是認為珍．惠曼太醉心演藝事業，導致第二個女孩早產夭折，當然《心聲淚影》封后前後，她的生活重心全是《心聲淚影》，也讓影壇失意的雷根心中很不是滋味。

珍．惠曼在《心聲淚影》中飾演苦命的聾啞女郎，一句對白都沒有，當年，投資拍攝《心聲淚影》的美國華納公司老闆傑克．華納（Jack Warner）看過毛片時，曾經大發雷霆，痛罵導演說：「我發明了有聲電影（影史上第一部有聲電影《爵士歌手》就是華納公司出品的），你卻拍了一部以聾啞女郎為主角的電影。」若非《心聲淚影》後來獲得12項奧斯卡提名，珍．惠曼也登上了影后寶座，說不定傑克．華納還會一輩子唸個不停呢。

《心聲淚影》的影后榮譽是奧斯卡首度頒發演技獎給一句對白也沒有的演員，1986年因為主演《悲憐上帝的女兒（Children of a Lesser God）》封后的女星瑪麗．麥特琳（Marlee Matlin），則是真實的聾啞殘障藝人。比較有意思的是棠年珍．惠曼領獎時，講了一句意味深長的得獎感言：「我因為閉緊嘴巴得獎，現在我也要這樣做。」

珍．惠曼有機會靠八卦賺大錢，卻一輩子選擇緊閉嘴吧，在她心中，有空就去畫畫，絕對比上談話節目有趣多了。事實上，她和雷根的恩情始終沒斷過，女兒莫琳．雷根因為癌症比父親早走一步時，雷根已經罹患老人癡呆症不能外出了，雷根夫人南茜代表出席葬禮，兩位前後期的雷根夫人彼此相扶，一副姐妹情深模樣，更讓外界更加好奇她們的關係。當然，年輕時都不說了，人都走了，還有啥好說的呢？

台灣有不少文人或政客因為與前妻恩怨難了，糾纏不清，曾經說過：「前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應該是因為他們不曾遇上珍．惠曼吧，而且台灣有太多的藝人或媒體人正虎視耽耽，隨時打算出賣他們的前任男友（女友），或者前妻(前夫），這正是我花了不少力氣，寫下這篇文章，紀念一位我完全不認識的女藝人的主要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