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倫：情人的眼淚

化學變化是藝術世界中最不可預料，效果也強猛的神秘參數，只要化學效應爆發，就會滋生無窮效應，盪漾在觀眾的心中。

音樂或歌曲，通常就是導演魔法棒中最仰賴的化學參數。最鮮明的例子除了《似曾相識》的「帕格里尼主題狂想曲」之外，就要算是《無間道》的插曲「被遺忘的時光」。

由蔡琴演唱的這首「被遺忘的時光」，前後不過二十秒，在整部電影中只能算是浮光掠影的一小段而已，但是導演用在梁朝偉飾演的臥底警探陳永仁和黑道臥底警方的劉德華飾演的劉建明，初次在音響店裡相遇時共同聆聽的歌曲，卻意外激盪出熱烈的迴響，堪稱是化學效應最強的音樂參數了。

蔡琴的歌聲是柔美的，聽著她用低沉的嗓音唱出：「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迴昇出我心坎…」確實會有一種無奈的感傷，這樣的歌詞和歌聲，原本是和黑白兩道相互臥底，相互搏殺的劇情產生不了任何關連的，但是音樂的化學效應就是這麼奇特，兩個陌生的男子，卻都有一段刻意要被遺忘的時光與身份，有意無意之間，劇情和歌聲有了莫名的連結，在劇情的隙縫中爆發出了驚人的傷感火花，光芒反而蓋過了電影主題歌曲「無間道」與「長空」。

這個道理，這等魅力，周杰倫也明白，他在自己執導的電影《不能說的秘密》中，也試圖引爆老歌的化學效應，他選擇的歌曲是姚蘇蓉演唱的「情人的眼淚」。

一首被人期待要引爆化學效應的歌曲，如果在電影映演之後，沒有波紋盪漾，不見影迷跟著哼唱，簡單來說：就是化學效應不見了。

電影中的周杰倫第一次帶桂綸鎂闖進那家音響店，聽的就是「情人的眼淚」，為什麼？電影沒有刻意做交代，直到劇情最後，觀眾才知道，那首歌也是桂綸鎂的最愛，好不容易遇見一位喜愛同一首歌的男孩，也就更添了她對這位可以「看得見」她的男孩的好感，因為她不但「看得見」她，也「聽得見」她，這也相當程度解讀了為何二十年後，飾演桂綸鎂媽媽的蘇明明，依舊在女兒房間放著這首歌曲的原因。

由老詞人陳蝶衣填詞，作曲大師姚敏作曲的「情人的眼淚」確實是一首動人的情歌，也有無數歌手唱過該曲，可是周杰倫卻挑揀了姚蘇蓉版本，為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就韻味而言，姚版並不突出，甚至與其他版本相比還差了一截。這一截，或許就讓周杰倫期待的化學效應頓時失落了。

陳蝶衣填的詞強調：「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祇有那情人眼淚最珍貴，一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好春才來，春花正開，你真捨得說再會？我在深閨，望穿秋水，你不要忘了我情深深如海…」用來詮釋周杰倫和桂綸鎂那段穿越時空的愛情，不是不貼切，而是太白，太顯，又太不切題。

首先，你不禁要問：「這兩位新世代的男女，何以會不約而同愛上一首老情歌？」對感情充滿憧憬的少年男女，就算早熟，何以會獨鐘這首這麼深濃的哀怨情歌？前因沒有交代，後續的劇情找不到解釋，也沒有更細微的表情特寫，讓桂綸鎂戴起耳機聽見這首老情歌時的心頭意外與感動，得能溢射出來，後來也只能透過周杰倫獨自聽歌的場景，委婉訴說他不想言宣的相思之情外，找不到切合心情的歌詞意境。正因為老情歌來得沒頭沒腦，周杰倫選中的又不是最有代表性的美黛版本（太多人唱過這首歌了，姚版欠缺代表性），「情人的眼淚」的共鳴力量就這樣悄悄消失在戲院的空間迴廊中了。

成功的電影音樂就在於共鳴，就在於觀眾的哼唱，看完《不能說的秘密》，走出戲院，你聽到有人在唱「情人的眼淚」嗎？化學效應不是公式，不能隨意抄用，要起變化，關鍵還在於劇情蓄積的能量能否達到引爆的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