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路：19年照妖鏡

十九年是漫長的時光，卻也是彈指即逝的青春，但是十九年卻像一面鏡子，可以讓人們看清楚自己的變化、成長或墮落。

最近看了柯金源導演的紀錄片《天堂路》，除了驚歎拍攝的辛苦與取樣的多元之外，也看到了自己曾經有過的愚蠢與無知。

十九年前，台灣的中華電視台推出了一個深受觀眾歡迎的綜藝節目「頑皮家族」，製作人李淳蓉與新竹六福村野生動物園協議，邀請園內很有表演天份的紅毛猩猩「小莉」上節目表演，不料，「小莉」一鳴驚人，製作單位不但因此設計了一個「小莉」的專屬單元，甚至還安排了「小莉」出任任節目外景的串場要角，經常與節目主持人張小燕一搭一唱做各式表演，在電視節目的炒作下，紅毛猩猩一夕之間，成為台灣人熱門的寵物，。

「小莉」的表演所帶來的歡笑，其實是四五六年級生都曾經有過的觀看電視的娛樂經驗，那時候的台灣人，絕大多數都還沒聽過「動物保育」的名詞，沒有「動物保育」的概念，更不清楚智慧很高的紅毛猩猩是保育類動物，所以，明星「小莉」因為經常接受民眾餵食，最後導致十二指腸破洞，引發其它併發症而去世的消息，並沒有引發太多的討論。

反而是因為台灣有這樣一個「頑皮家族」的綜藝節目，有機會引進紅毛猩猩的船員或飼主，也就有了向電視台推銷動物明星的管道，一直要到了1989年，「野生動物保育法」立法完成，「頑皮家族」的熱潮才漸告冷卻。

1990年代前後，台灣人正在享受「台灣錢淹腳目」的經濟風光，引進珍禽奇獸，就成為很多人的休閒癖好，據統計，台灣人養育紅毛猩猩的紀錄曾經高達一千隻，因為被毀被殺的猩猩家族數目估計約達八千隻，僥倖從婆羅洲來到台灣的紅毛猩猩，有的遇到視如己出的善心主人，亦有只想要他們表演謀利的投資客。

柯金源的《天堂路》除了調出當年「頑皮家族」的節目錄影，重現當年人們對待紅毛猩猩的剝削利用實況外，也給了製作人李淳蓉解釋的機會，讓她細說「當時製作節目的初衷，就是要傳達愛護動物的訊息」，也看到她為「這個節目卻引發觀眾飼養紅毛猩猩的風潮……走私了很多的紅毛猩猩進來」的結果表達始料未及的遺憾。

李淳蓉或許不是紅毛猩猩大量進入台灣的元兇，卻有著推波助瀾的推力，但是那個年代的製作小組、觀眾和廣告主，誰不是無知的共犯呢？柯金源無意在《天堂路》中批判那個年代的相關人等，他只要重現當年景況，再對照他一路走訪過的「妹妹」、「麥克」、「帥哥」和「小強」等紅毛猩猩的近況，目睹有的紅毛猩猩成了老氣橫秋的老江湖，有的則是與主人依依難捨的深情款款，幸運的也好，不幸的也好，它們在台灣的生活勉強都只能說是浪跡天涯，沒有人知道它們萬一回到婆羅洲故鄉，是否還有野外生活的能力了？

七月下旬，我和一群小朋友一起觀賞《天堂路》，看到他們目瞪口呆，好生不忍的表演，我就已經確知這部紀錄片悄悄做到了保育生根的教育傳播功能，前天，小朋友又跑來找我，吵著要重看《天堂路》。以前，他們可以一再重看卡通片，打著一再重複的電動玩具，要求重看紀錄片《天堂路》則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效應了。

《天堂路》是一部用心製作的紀錄片，除了走訪印尼的紅毛猩猩故鄉，在也越南見証了有錢就可以買到保育動物的交易實況，更怵目驚心的場景自然是台灣的紅毛猩猩生活實況，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知荒唐又汗顏，《天堂路》拍出了紅毛猩猩的悲情，也映照了人類的醜陋與愚蠢，十九年來的照妖鏡，展現了紀錄片的啟示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