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平衡動作：電影裝置展

2007在台北故宮展出的「發現彼此─國際電影裝置展」中，最吸引我的作品是美國導演黛博拉‧司拉特門（Deborah Stratman）的《四個平衡動作（FOUR ACT BALANCE）》 。

為什麼只能對著眼前的銀幕看電影？看電影能不能有不同的面向？能不能有立體空間？能不能自動轉換角度？這些命題其實是這回「發現彼此─國際電影裝置展」中最有趣的嘗試與探索，而《四個平衡動作》中就試圖以360度空間內的四張銀幕拆解及賞析影像創作。

黛博拉‧司拉特門在她的網頁上特別引述了法國左翼哲學家巴迪歐(Alain Badiou)的名言：「詩不是受到規範的否定，而是允許不受規範的主題。」相當程度地解釋了她的裝置空間概念。

人們觀賞電影的方式一直以來都深受劇場影響，觀眾面對銀幕的欣賞方式，其實就是觀看劇場的再版而已，差別在於劇場觀眾用自己的眼睛決定焦點，電影院觀眾則是看著導演設計後的特寫、遠景、剪接和聲音等法術接受焦點訊息。《四個平衡動作》就試圖打破這種空間限制和觀賞習慣。

《四個平衡動作》的展覽室是一個四面有銀幕的空間，四具投影機以設定好的節奏，交錯或同步放映著黛博拉‧司拉特門關切的新疆維吾爾人的生活情貌紀錄片，展場中間則是一張圓形沙發，觀眾可以躺著看，可以站著看，甚至不時得因應四面空間的交替投影而要調整自己的觀看角度與位置。

觀賞《四個平衡動作》的展出因而就好像有了一種人在空中，四處是風景的特別感受，這一切都和她在2004年曾經拍過一部紀錄片《空中之王（Kings of the Sky）》有關。

《空中之王》中紀錄了有「中國高空走繩第一人」的新疆雜技團演員阿迪力．吾守爾（Adil Hoshur）的傳奇人生，他曾經以以13分48秒的成績徒步走過橫跨長江夔門的600公尺鋼絲，打破了加拿大人科克倫以53分10秒的金氏紀錄，後來更在南岳衡山芙蓉峰與祝融峰之間拉了一條長1399.6公尺，離地436公尺的高空鋼絲，花了五十二分鐘的時間才走完這短短不到一公里半的高空鋼索。但也因為吾守爾是維吾爾人，紀錄他的傳奇時分就也紀錄了維吾爾人遭到政治迫害，導演文化與語言日漸萎縮的生態實況。

《四個平衡動作》其實就是把《空中之王》這部作品拆成四大段交給四部投影機交錯投射，我們除了目擊了吾守爾的高空特技，聆聽著他憶述自己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中，恐怖擁上心頭的驚懼之感外，同時也面對著一條暗夜中靠著車燈往前延伸的馬路；耳朵聽著新聞播報員在播報烏魯木齊設立了第一家「家樂福」購物中心，眼睛看到民眾的歌舞歡欣場面；後方卻也出現了旁白字幕控訴著中國視新疆為國防重鎮，維吾爾人的文化和出版品不是被禁，就是被焚燒；觀眾也可以看見吾守爾特技團演出時，萬人圍聚的場景，但是維持秩序的公安卻是手纏皮帶與棍棒，用最粗魯的暴力控制與鎮壓著民眾……

進入《四個平衡動作》的展場，面對的就是四面八方傳來的影音刺激。除了極少曝光的維吾爾族人的紀錄片內容外，映演空間的變化不但是挑戰了一般人單純面對正前方銀幕的習慣，更在不時調整改變觀賞姿態的同時，有了好似走鋼索的空間感受。過去112年來，人們早已習慣了「向前看」的觀影模式，環繞音效打造的則是擬真的空間感受，但是面對《四個平衡動作》的展場時，我們卻看到了前衛藝術的意義與趣味：一成不變是習慣，卻也是制約，創新的挑戰，刺激了我們去思考去迎接不算全新，卻一直被忽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