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先生在他的詩作《夢與詩》中的第三段,針對自己的愛情人生寫下了四句膾炙人口的詩句:
「醉過才知酒濃
愛過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詩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後來亦由張弼先生創作成流行歌曲,傳唱一時。
「醉過方知酒濃」講的是人的慧根有限,一定要身歷其境才能有感受身受的體悟, 不嘗酒醉的人,見到別人滿面紅光,滿嘴胡言,滿口酒氣,腳步蹣跚,就以為醉酒無非如此,很難體會「舉杯澆愁愁更愁」的意境,更難明白「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的歎息。直到自己也醉到不行,才會感歎「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還是太簡單的形容了。
前輩的諄諄教誨,很多後生其實是聽之藐藐的,只因為自己不曾親身經歷,沒有眼見為憑,就不相信別人的血淚,直到自己走過一趟,流出等量的血與淚,才恍然大悟人生竟然就是一再的循環。
義大利導演克里斯汀諾.波東尼(Cristiano Bortone)的《聽見天堂(Rosso come il cielo)》中,視障學生改編了安徒生童話中的「野天鵝」做為學期末公演的舞台劇,從小公主對抗邪惡王后,到拯救變身為野天鵝的王子兄長,在精準的音效配合下,天真童趣溢於言表,這場表演最特別的一點不是舞台上的聲音魅力,卻是小朋友所有要來參加這場期末公演的來賓,每個人都得在眼睛上圍起眼罩布條。
為什麼要多此一布?因為只有「盲過」,你才能明白失明學童「看不見」的苦;只有「盲過」,你才會被迫聆聽,用耳朵或用心去聆聽失明孩童精心焙製的聲音世界,布條遮住了眼睛,進入了「類失明」的視界,卻得能開啟你的耳朵感官,進入感同身受的同理心層次。
英國電影《紅路》的女主角凱特.狄基(Kate Dicki)所飾演的女主角賈姬,曾經遭遇女兒慘遭飛來橫禍奪命的悲劇,卻在深入肇事兇手克萊德的家中才發現原來他也只是個平凡男人,曾經和前妻育有一位女兒,卻因夫妻離異,導致父女分隔,甚至無法探視,她先在監視器中看到男人找藉口去探視唸高中的女兒,卻發現女兒根本不認得這位父親了,繼而又在兇手被她陷害再度入監時,從監視器中看到女兒前往男人的家中要去認父,突然之間,她感受到強烈的天倫呼喚,明白了她痛恨的兇手,也非並非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他其實也有天性流露的善良時刻,也會心繫親情,對克萊德的生活有了更多的理解,因而就有體諒,因而才有了原諒。
人生很容易被偏見所惑,對陌生人的認知尤其容易被偏見誤導,這正是人生仇恨糾纏難解的癥結所在,一旦透過放大鏡細察陌生人的行為舉止,偏見誤會或許就有逐漸消散的可能,不論是醉過、愛過或恨過,一旦設身處地,換個角度重新回頭檢視人生情貌,視野就不同,心胸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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