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的人並不意味著他就不會寂寞,獨立生活的人也會生病,寂寞就是一種現代病,以不同的姿態噬咬著人的心靈,青年導演安翠亞.史塔卡(Andrea Staka )的新片《三十而麗( Das Fräulein)》就以不同的面貌呈現著獨立自主的人排遣寂寞的方式。
主角是從波士尼亞來到蘇黎世的女郎安娜,這個角色由外型並不明豔,但是很有個人韻味的克羅埃西亞女星瑪莉嘉.斯卡里琪(Marija Skaricic)飾演。
電影的第一個故事是她初到人生地不熟的蘇黎世,有人在街頭討零錢,她沒有猶疑,有人搭訕向她索菸抽,她也沒有拒絕,她順理成章地結交了朋友,上了酒店,跳舞狂歡後,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三個人同床共枕了,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想知道,也沒有問,觀眾看在眼裡,直覺得會認為她是個隨緣放蕩的女人。
接下來的劇情,可能會誤導,可能是另外一個事實,關鍵在於同一件事實,接受訊息的人如何判斷,如何解讀。第二天,安娜繼續上夜店,她的青春自在,吸引了很多人關注目光,她在舞池裡熱情舞動身驅,享受音樂律動的快感,但是身體碰到了其他男人,產生了誘惑,因而有了搭訕和追求,但也在她改採主動姿態後,男方嚇到了,打了退堂鼓,直嚷著要回家了,或許對方只是位想要偷嘗一夜情滋味的偷腥男人而已,你還是會猜疑安娜是不是一位很「隨便」的女孩?
因為你看不出安娜的經濟情況是好還是不好,也不知道她到蘇黎士到有沒有居所?隨著劇情發展,你開始可以確定,到南斯拉夫同鄉露莎的餐廳打工,是她維生的必要手段,有錢才可以去泡夜店,才可以飲酒暢舞,所以當她主動地餐廳老闆露莎辦生日派對後,和仰慕她的男工發生性關係,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發展。
一而再,再而三的男女關係在眼前搬演後,觀眾幾乎可以認定安娜是位叛逆又隨性的女孩,偏偏導演安翠亞.史塔卡就在第四段情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的轉折。
安娜繼續到夜店消磨時光,自然也吸引了一位富有青年的注意,然而罹患血癌的安娜卻因為身體不適,又買不到藥,跟著男友回家後倒頭就睡著了,巴望一晌貪歡的青年看著她沈睡的模樣,沒有生氣,沒有騷擾,好好替她蓋了被了就熄燈睡了。醒過來的安娜就到浴室清洗,掏出一只袖珍盒子,裡頭盛有她哥哥的乳齒,後來,觀眾才明白,她的哥哥和她一樣嚮往瑞士生活,想到蘇黎士發展,但是一場波士尼亞戰爭打破了許多人的夢想,安娜沒有細說哥哥怎麼死的,她只是窩在蘇黎士一個男人的公寓裡,看著乳齒,想著哥哥。
男人沒有吵安娜,反而細心地告訴她浴室中有各種藥,希望能治她的病痛,男人告訴她,他有憂鬱症,但是很想用心照顧她。安娜明白她遇到了一位好男人,跟著他,生活不用愁,日子很好過,然而,就在男人去買咖啡的時候,安娜轉身就走了,她也許無處可以棲身,每晚利用鬼混的機會,到處找男人借宿,然而,露水姻緣無牽無掛,一旦有人對她真好,就有責任和壓力,於是,她選擇了離開。
看電影,就像在開展一幅畫軸,才展開一點,若是就已經是全貌,那就懶得再看下去了;如果,才看了些頭就以為掌握了全貌,不是導演不會說故事,就是觀眾太心急了,太想早早論斷電影的花樣。好導演,就是要掌握觀眾的心理,在觀眾自以為一切都在理解中,就要急行逆轉,就要岔出新路,推翻前面的假設,而且不能牽強,不能瞎掰,《三十而麗》的精彩就在於每每到了你快要做結論之前,就會看到新事物,新線索,讓你不敢太早做判斷,而且隨著畫軸轉動,越多的真相浮現而出時,你更慶幸自己即時剎了車,沒有多喧嘩,安心地看完電影,浸泡在《三十而麗》打造的女性世界中。
《三十而麗》的瑞士片名叫做Das Fraulien,原意指的是獨身小姐,這個名詞很曖昧,講的不是女孩,也不是女人,既中性,又含糊,有各種可能性,正因為如此,瑪莉嘉.斯卡里琪具現了一位謎樣女人的神采與身世,有時細緻柔情,有時卻又冷酷無情,她的每一個晚上,劇本都不一樣,她是即興演出的女人,不照劇本演出的人生和際遇,就激發出了謎樣的火花,深刻地烙印在觀眾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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