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導演中島哲也的新作《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因為獲選為2006年金馬影展的閉幕影片,他即將帶著電影女主角中谷美紀一起來台,不想被時代風潮淘汰的我,終於找到機會補看了他的成名作品《下妻物語》。
中島哲也《下妻物語》是一部洋溢著日本流行文化符號的電影,改編自日本青春小說家岳本野薔薇 (Takemoto Nobara) 的小說,然而充滿Kuso風格的影像結構,以及觀點自由跳動,時序來去自如的敘事手法,替一則傳統的少女友情故事做了最繽紛、華麗的影像包裝,完成了一則你可以說是浪漫有趣,也可以說是白爛又搞笑的現代童話故事。
下妻是地名,指的是四面八方皆為田地的茨城縣下妻地區,地僻人稀,至少要換乘兩班電車,坐上快要兩個小時的車才能到東京的代官山購物。可是,當初只會從片名去發想的我,誤以為《下妻物語》是一部描寫休妻故事的作品,因而興致缺缺,因而錯失了以Kuso手法自在創作的這部青春電影。
《下妻物語》的女主角龍崎桃子(Momoko,深田恭子飾演)是出身平常家庭的一般少女,父親平常就愛賣假貨,他的天才創意就是把義大利的時尚名牌─Versace(凡賽斯)改個名字就想魚目混珠,靠牌發財,而且還能見機行事,配合環球影城的成立,再編造出一種集合雙品牌的拼貼手法必能創造流行的概念,把凡賽斯和環球影城合而為一,囂張又狂妄的作風,自然引發侵權爭議,連黑道也救不了他,只好避居下妻,改以小玩具來誑騙小學生……類似這種匪夷所思的離奇劇情,就是《下妻物語》的主軸,而且是一本正經,理直氣壯地勾畫著每一個環節。
電影一開始就是桃子騎著摩托車趕路前行,因為心急,所以路況沒有看清楚,就遇上了流動攤販的小貨車,當場就兩車相撞,人就撞飛了起來,人一騰空,時間和速度就全都變了,可以一一向親愛的家人告別,可以回想起生命中最難忘的片刻,更重要的是還可以不要這樣的結局,可以重來,可以另外選擇一個好的發展…化不可能為可能,顛覆既定的模式和邏輯,就是Kuso精神的當下實踐,《下妻物語》一開場就態勢鮮明,中島哲也就是這樣大剌剌地大放厥詞說:「這就是我的電影,我就是要這樣說故事,愛看?不看?隨便。」
事實上,只要看了一眼《下妻物語》,你就很難拒絕它,因為中島哲也的影像和敘事手法是既自信又有魅力的。
中島哲也的自信和魅力,其實來自於嚴謹的戲劇結構,《下妻物語》的女主角桃子最愛偏向浮誇奢華的rococo風格成品,相信自己是生不逢辰的落難少女,自己最應該活在18世紀的法國,所以不管別人怎麼看,就是要穿著洋娃娃般,拒絕長大的蘿麗塔(Lolita)服裝造型出入人群,就是寧可走上半小時的路也不肯騎車,堅持要以最優雅的姿態穿越紅塵,而且為了維持這款奢華的美術風格,他也學起老爸的性格開始在網路上賣起非法的冒牌商品,因而結識了一位成天以暴走族裝扮亮相的少女草莓(Ichigo ,土屋安娜飾演)。
單純從影像上來看,洋娃娃少女遇上了暴走少女,她們的性格與外貌南轅北轍,但是本質上卻是相近的,她們都是因為生活太沒出息(家長沒出息,自己也不能在現實世界上找到肯定的座標),一切都太讓人窒息了,所以穿起娃娃服或者是暴走服,都是靠服飾演營造一種逃避的夢幻城堡,在自以為是的假想空間中找到可以慰藉的溫暖。
也因此,桃子和草莓可以結為好友,其實是「同為天涯淪落人」的肝膽相照,所以劇情到了最後,桃子騎機車出車禍的那個畫面再度出現,一切都不再是無厘頭的狂想曲,而是瞬間就轉換成義薄雲天的拔刀相助情,天馬行空的掰功蛻變成脈絡嚴明,前後呼應的有機體,邏輯與意義因而破繭而出,不再潛水,而且言之成理。
《下妻物語》的故事與一般青春成長電影差別不大,但是從包裝、結構到敘述都徹底顛覆了傳統,因而在陳腐中找到了新生的熱情與活力,陽光底下雖然沒有太多新鮮事物,但是戲法人人會變,《下妻物語》就變出了華麗繽紛的一道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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