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我愛你：四季之詩

看完法國製片人Claudie Ossard 一手策畫主催的電影《巴黎我愛你（Paris, je t'aime）》，很多人都會問：「這麼多段短片，你最喜歡那一段？」

在兩個小時之內，接受將近二十組解剖巴黎，歌頌巴黎的創意短片，對我而言是有如一口氣吃下二十頓快餐，太緊湊，也太密集了，才剛吃了幾口，還來不及細咀慢品和回味，就已經撤餐換菜了，那種齒頰才剛上香，馬上就要告別的依依不捨，還真是有些折磨呢。

珠玉太多，目不暇給，以致於你要回答「最喜歡那一段」的問題時，就很為難。只能靠直覺說心情。

我的選擇是德國導演湯姆．提克威（Tom Tykwer）所拍的《聖丹尼斯（Faubourg Saint-Denis）》。理由之一是因為可愛的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n），理由之二是她愛上了盲人Melchior Beslon的一段盲戀；理由之三是因為湯姆．提克威揮灑自如的影像結構......然而最讓我迷戀的卻是那段如詩的青春。

《聖丹尼斯》中，盲人Melchior Beslon走經巴黎市區一幢房舍，聽到娜塔莉．波曼正在敲著門板呼天搶地叫救命，於是他透過窗子指點她逃生方向，娜塔莉很不高興，轉身頂他一句說：「你看不出來我正在拍練劇本嗎？」是的，Melchior Beslon沒看到，也看不到，他是瞎子，察覺失言的娜塔莉連忙道歉，也才發覺自己快要錯過試鏡的時間了。

Melchior Beslon眼盲心不盲，他知道捷徑，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娜塔莉走到試鏡地，兩人就這樣誤打誤撞地相識而相戀。

這段戀情就像每一則在巴黎發生的愛情故事一樣，有說不完的巧合開端，也有說不完的相知相惜激情，更有歷久彌新，不受外力影響改變的堅貞。然而，湯姆．提克威不想只講一則不脫通俗結構的愛情傳奇，他要把個案昇華成紅塵都能觀照的通案，於是就在抽格剪接的技巧下，他一方面讓我們看著Melchior Beslon和娜塔莉在時光飛逝的捲雲，愛情起伏悲歡如流水的畫面運動，另一方面則聽著這對男女接力吟唸著：「生命有時會呼喊變化，變化就像季節，春天絕美，然而夏天已過，我們錯過了秋天，突然之間，天就冷了，一切的事物都凍結住了，我的心停止跳動，我們的愛情沈睡了，直到雪落才猛然驚醒，那些在落雪中沈睡的人，不曾注意到死亡，你要多保重...」

 Melchior Beslon唸完，就由娜塔莉接著唸，唸完，再回頭由Melchior Beslon再唸一回，台詞敘述著四季的輪迴，愛情悲喜的起承轉合，第一回聽見像是抒情的散文，第二回聽見則像是音樂的和聲，第三回再聽一次，文字飛天，音樂四竄，詩的感覺就像影像的層層滾進中，四射了出來。

生命是什麼？愛情是什麼？時間是直線一直往前奔去，唯有藝術能夠捉住流逝的感覺，還給生命，流動的意像；還給愛情，周而復始的呼喊，在湯姆．提克威的藝術形式操作與包裝下，《聖丹尼斯》成為《巴黎我愛你》最輕快，最浪漫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