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故事可以是長詩,多數卻是小詩,《巴黎我愛你》就是一則則的小詩。
愛情總是悄悄地發生,有時,悄悄就走了;有時,就不走了。走不走,都有韻味。
《巴黎我愛你》的愛情故事就像情人的面貌一般,有很多種組合,多種風華,不同口味的人自然就能各取所需。格調不對,就像遇見一則生命傳奇,微笑以對就夠了,不必多在意;品味相類,可能就會銘感五內,百般歎息。
一旦,找不到對號入座的位子,也不必在意,因為沒拍出來的世界其實更遼闊,你的故事,你的心情,或許是另一部愛情電影的主題了。
欣賞《巴黎我愛你》就像是閱讀一首接一首的愛情詩篇,詩,是形容每一則故事的精巧纖細,詩,是形容每一部片段的密度質量。
例如,美國導演葛斯.范.桑(Gus Van Sant)執導的《馬黑區(Le Marais)》,就是莫名其妙的一見鍾情,印刷廠裡來了兩位客戶,一位急著 找老闆調顏色,另一位卻不想多談公務,反而直接問著工廠裡一位「似曾相識」的員工,嘰嘰咕咕地用法語唸著:「我是不是在那裡認識你?...」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他的話,但是他不管,直顧著表現自己的意願,想要結識,想要相約,他的認真,他的感動,觀眾明白,但是葛斯.范.桑卻要到客戶告別後,才把鏡頭轉向這位員工,他用英語對老闆說:「他說了好多,可是他講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聽」不懂,是耳朵的問題,「明白」則是心靈的語言,看對眼的情人都明白「別有幽情暗恨生」的意境,更明白「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默契,這一段在說英語的員工追出門外的動作做結束,他們的故事才正要從聲音的誤會開始呢。
例如,戀人的世界瞬息萬變,外人是莫名所以的。柯恩兄弟(Joel et Ethan Coen)執導的《杜樂麗花園(Tuileries)》,表面上是美國觀光客史蒂夫.布奇米(Steve Buscemi)因為沒有聽從觀光指南的提醒, 在巴黎地鐵站裡偷瞄了對面月台的熱吻男女,演出一場被男友毒打的地鐵驚魂記,事實上,卻是一段笑看人間情的愛情變奏曲。
電影透過一對熱吻男女,讓觀眾看到巴黎人的熱情,但是男方一抬頭,看到對面月台的候車乘客史蒂夫正在注視他們,於是出言責罵,女方勸阻無效後,反而而繞過月台義助史蒂夫,甚至激動獻吻,氣得男友追過來打人。男友打得越兇,越代表著他對女友的愛,史蒂夫最後是踉蹌臥地,這對男女卻因為証明了彼此的情愛,心滿意足地相擁而去。一個美國人在巴黎的落難記印証了一對巴黎男女的戀情,看似荒謬,卻也証明了人間情愛的無厘頭特質。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陌生的觀光客只能以血肉之軀來背書他們的愛情。
同樣是愛情的不對稱關係,偉斯.克瑞文Wes Craven執導的《拉雪茲神父公墓(Père-Lachaise)》從寫實出發,卻以魅影做終結,就顯得刻意做作了些,這部電影的愛情魅力在於好不容易到巴黎旅遊,女伴不去血拚,不去逛觀光景點,卻要來逛名人墓園,只識銅臭不識情趣的男伴因而碎碎念,兩人在王爾德的墓前大吵一架,最後還得王爾德顯靈提示,男方才幡然醒悟,追回女友的心。
天下情侶未必都是志同道合的天涯知音,反而很多是南轅北轍的結合,兩個極端反而能互補圓缺(當然,一旦真的水火不容,就成了仳離的藉口),貌不合神不離,也是一種愛情方程式,《拉雪茲神父公墓》寫實了一半,但也只有一半,最後的轉折就顯得一廂情願了些了。
談到愛情的殘酷真相,伊莎貝.庫謝(Isabel Coixet)執導的《巴士底區(Bastille)》則是更帶有寫實力道的作品,故事描寫另結新歡的丈夫約了妻子相會,要求離婚,一開始丈夫先是以數落著妻子的總總不是,說她每回都嫌自己的紅外套很醜,可是挑來揀去地,最後還是選上了同一件紅外套。然而,面對著今天同樣穿著這件紅外套的太太,他卻開不了口了,因為太太哭哭啼啼地告訴他醫生告知她罹患了絕症,丈夫不忍再傷妻子的心,只能打手機給愛人請求對方的原諒。
最後,太太還是死了,孤孑一人的丈夫,每回走上街頭再看見穿紅衣的女人,他還是會動心,還是會癡盼著......他背叛過,他嫌棄過,然而,他的選擇,譜就了自己才會唱的情歌。
愛情要多堅貞?多純粹?多契合?才叫真愛?愛人的心是一泓深不見底的水潭,一旦攪動,風波多強多猛?只有愛人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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