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最近悄悄在我生活中出現了兩次,一次是笑話,一次則是時空重置,一笑一思之間,歷史的荒謬寫在當下。
笑話的武則天出自台灣在野黨親民黨比照了唐朝詩人駱賓王所寫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擬了篇「討扁檄文」,要求彈劾失政的陳水扁總統。
我不想談政治的是非,只談如何利用古人。
要想利用古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掉書袋,從古代典籍中找到可以和現實對位的空間,駱賓王的原文就以對仗工整,批判銳利的「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傳頌江湖,親民黨的「討扁檄文」想要邯鄲學步,可惜文章沒有等量齊觀的文采。
但是,只顧造勢的政客卻因此爭著上媒體,高談闊論,我在廣播上就聽見了主持人為了展示自己學問淵博,特地問起這篇「討扁檄文」是不是有意模效駱賓王所寫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這樣的聯想,無可厚非,但是主持人有點結巴,首先,他不會唸「檄」這個字,他唸成了「行」,其實,正確唸音是等同於「習」,把「檄文」唸成了「行文」,聽眾大概只有鴨子聽雷了。
其次,主持人和政客也都不會唸「曌」這個字,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這個字是武則天自己發明的,取「日月當空」之意,除非你要寫有關武則天的文章,否則很難用到這個字,更不會知道這個字的唸法要唸成「照」,既然不會唸,所以就只好含混帶過。好笑的當然在於你既然要利用武則天,至少翻兩回字典吧,唸得順暢些,出口成章,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政壇的是非得失,小百姓其實心裡自有一把尺,誰不學無術,誰譁眾取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可惜了閱聽大眾的耳朵和心靈,不知不覺中被人污染洗腦,實在讓人歎息。
武則天的第二個故事則是來自李祐寧執導的電影《父子關係》。
片中,童星潘哲蒲是個電視寶寶,爸爸媽媽吵著要離婚,他卻不聞不問,自顧自地在電視客廳中看著潘迎紫主演的八點檔電視劇《一代女皇》。
電影是文化,電影可以反應歷史的脈絡痕跡,電影可以留住歷史的呼吸與脈博,而且往往是在不經意之間收藏起歷史的。
年輕人未必看過張徹導演的《獨臂刀》,所以未必知道當年一刀斬掉男主角王羽的手臂的小師妹就是潘迎紫,當然更可能連潘迎紫是誰都不知道了,也不會知道《一代女皇》的電視劇曾經在1987年前後風靡台灣,愛看電視的潘哲蒲迷戀《一代女皇》是合理的文化消費現象,當年的中影和中視同屬國民黨文化企業,授權提供電視片段做為電影內容,最是方便不過了,製片上的便宜行事,卻悄悄留下了娛樂文化的歷史背景,時隔了十九年後重新審視,讓我突然就有了無盡長江滾滾來的歷史今昔對照感歎。
潘哲蒲迷戀《一代女皇》時,父親石峯的經濟能力如日中天,所以居所豪華;後來,石峯經商失敗,搬離鬧區,跨海遷往南高雄的旗津小屋,直到石峯規規矩矩從加工區警衛幹起,存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幫孩子買台電視,孩子迫不及待打開螢光幕觀看的節目就是《一代女皇》。一個節目的兩種觀賞情境,建構出由疏而親的父子關係,這是戲劇手法,然而,選擇了《一代女皇》卻像保存了一顆文化種籽,讓後人得以見証了1987年的時代影音紀錄。
就像王家衛的《春光乍洩》中特別請到了主播來播出「鄧小平逝世」的消息,不是1997的回歸,香港人不會從1990年代就出現一股移民潮,浪遊歸來的梁朝偉在落腳台灣時,驚聞了鄧小平過世的消息,時代的政治力量就在那一則新聞報導中做了最鮮明的移民心情註解,看似不動聲色,實際卻反應,也捉住了歷史印痕。
留言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