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改編的電影,能不能另外添加一些小說中完全沒有的素材呢?
答案是看情形。
加得好,人家會說畫龍點睛;加不好,人家就說是畫蛇添足。龍蛇之別,就在創作者的巧思和巧手。
小川洋子暢銷名著「無名指的標本」中的故事背景沒有標誌明確的地理區塊,日本風味深濃,但是黛安.貝唐的電影《無名指(L’Annulaire)》,卻把故事搬到了德國漢堡。
漢堡是大海港,港深水闊,是水手的歇腳之處,是船隻裝缷或修補的地區,因而男工極多,色情行業也很蓬勃。無名指受了傷的女主角想要到碼頭區找工作,理論上是不可能的(體型嬌弱如何做船工?),那是一個女性被男性岐視或排擠的地區。
但是黛安.貝唐最大膽的嘗試不是透過女主角的百無一用來暗示她感情生活的空白與寂寞,而是另外安排了一間旅館,晚上是女主角住宿,白天則是上夜班的一位男船工回來住,兩人的互動關係就像參商二星,出沒不相見。
許多人都住過旅館,不論是名貴或平常旅館,你不會知道前一任房客是誰,你也不在乎前一任房客是誰,因為房間都經過整理,床單重新漿洗,枕頭套和毛巾都換新了,除非前任房客是菸槍酒鬼,空氣中會殘留著揮灑不去的餘臭,否則多數房間都能有一定的清淨度。
然而,一男一女共住一間旅館房間,卻是很怪異的經驗,雖然兩人有如牛郎織女,始終沒有正面打過招呼,但是浴室裡有對方的氣息,有香皂,有化妝水,甚至在衣架上還可以看到對方衣服,想像中彷彿可以觸摸得到衣服下的對方肌膚…。
《無名指》中的男男女女都是心靈受創的人,感情世界的斑駁滄桑,其實全都濃縮在這個彼此都沒有講過話的小房間裡。
有一天,那位男船工收工回來,在窗門上發現女主角忘了收起她的長衫,薄紗般的衣服就在微風輕拂下輕輕飄動著,看著看著,整個人好像就呆了,那襲長衫下的女人長成什麼模樣呢?明明就睡在隔壁床上,卻看不到、聞不到,也觸摸不到,神秘,在此時形成了最大的誘惑魅力。
以後,只要睡不著覺,他就會到衣架上找出女主角的長衫,掛在窗櫺上,迎風飄舞,也讓自己的思緒和情欲隨風飄揚。
只聞得到對方的氣息,卻見不到人,你會不會好奇?你會不會試探?船工開始留字條,試著邀女主角到酒館相會,素昧平生,卻能共居一室,十年修得同床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種同居情又是多年修練的功德或者折磨呢?
小川洋子的小說詭異又奇情;黛安.貝唐的電影另闢蹊徑,讓人間的絕望情欲有了更吊人胃口的轉折。小說和電影的拔河,在這個節骨眼上,平分秋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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