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相玉傳奇：北韓超怪獸

申相玉在北韓待了八年，前後拍過七部電影，其中最特別的作品就是類似日本《噶幾拉》的怪獸電影《Pulgasari》，有人直接音譯為《不可殺》，有人則稱之為《卜葛沙利》。

《Pulgasari》的故事取材自十四世紀的高麗傳說，描寫暴君當道，民不聊生的時代，暴君聽說有民眾起義，於是下達徵鐵令，要把所有的鐵器和農具全都收集起來，用重新熔鑄兵器來鎮暴，連鐵匠都被監禁看管起來，以防他們「資匪」，其中一位鐵匠受苦挨餓，含恨而終，遺願就是請上蒼將他精心捏塑的一尊米糧玩偶Pulgasari賜予生命，以帶領人民走出黑暗，後來，鐵匠女兒不慎割傷手指，血染米偶，宛如畫龍點睛，Pulgasari就這樣降臨人間，成為有血有肉的怪物了。

Pulgasari最愛吃鐵，成長快速，頭上冒出牛角，牙齒猙獰外露，手腳宛如人身大小，在他領軍下，高麗王國的軍隊根本不是對手，即使國王發明了一種叫做「獅槍」的新式武器來對抗Pulgasari（有人說「獅槍」就象徵著核武），農民起義的結果當然是推翻暴政，殺掉暴君，問題是，Pulgasari大肚常餓，即使完成了革命仍然要找鐵器為生，於是革命元勳反而成為了人民公敵，最後還是鐵匠女兒出面，懇請Pulgasari體念民生疾苦，厲行減肥節食，這時Pulgasari突然天良發現，全身抖顫，散落成千萬碎片，一隻藍色的小Pulgasari就在此時誕生。

《Pulgasari》的劇情當然是荒謬的（就像《噶幾拉》的劇情一樣，不必太認真的），最重要的概念就是申相玉說服了金正日要發展電影工業，就要大張旗鼓地幹，《Pulgasari》的工作人員至少七百人，可以帶動培育七百多位影壇種籽，同時也可以適時引進先進的日本電影工業技術，於是就在金正日保証人身安全及自由往返的前提下，申相玉找到了第二位穿上《噶幾拉》的道具服裝，在模型城市前扮演噶幾拉的日本演員薩摩劍八郎到平壤來拍片，金正日甚至動員了千名北韓軍隊參與演出，讓場面變得相當壯觀。...

問題在於《Pulgasari》是一部別有用心的怪獸電影，你可以認為《Pulgasari》是帶領人民抗暴的英雄，是人民救星，即使是怪獸，人民也心甘情願服從它的領導；另一方面，你也可以說它在影射金日成，因為它挺身除暴的目的其實是只想滿足自己的食欲。寓言電影原本就像走鋼索，允許多元解釋，但是不管怎麼解釋，申相玉指桑罵槐的創意是很難逃過評論家的法眼的。

但在獨裁社會下，只有領導人的意見才算意見，只要金正日說是好片，《Pulgasari》就一定是好片，金正日肯定《Pulgasari》是北韓電影藝術的大躍進，大勝利，於是殺牛宰羊，大大犒賞了攝製組人員，不少人還因此流下了感動的眼淚。

在金正日身旁待了八年時光，申相玉自信對這位北韓領導人了解至深，美國911事件後他還特別上書南韓總統，籲請當局不要被南北和談的假象給矇騙了，他認為金正日極端殘暴的個性始終如一，從來不會改變，日後一定會對首爾發動類似911事件的恐怖攻擊，一切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說金正日始終如一的觀察是很正確的，因為這位寫過「電影藝術論」的北韓領導人真的很愛電影，他最新的政策指示就是：「多拍卡通片！」在他動員全國力量配合下，北韓電影的年產量竟然還有六十多部，比台灣強太多了。

有金正日這種元首，才會有綁架電影導演的故事發生；有申相玉這種導演，才會在北韓體制下拍出了一部「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怪獸電影。金申傳奇，其實是亞洲影壇常見的「藝術為政治服務，又批判政治」的奇例，值得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