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機的日子難過,沒有電話的日子更難過。
手機和電話都是通訊工具。手機普及了,路旁的公用電話打的人就少了。手機讓人變得更沒耐心,更不想等待了。
高中時,想和初戀的女友通話,不願家人知道,就在巷口的電話亭裡拿起電話,綿纏地說著心事;如今呢,滿街的手機,大家習慣邊走邊說,習慣低頭打著簡訊,你很少再在巷口看到癡情的少年,排著隊等著熄燈前和才剛分手的愛人再說幾句情話的身影了。
電話沒有消失,手機的崛興,意謂著一個時代的消逝,一種等待和孺慕情懷的遠颺。
當兵時,金門前線的電話局,只要得空,都是軍士官兵排著隊等著打長途電話......放假出營時,部隊外的公用電話亭裡迴蕩地都是待會那兒見的熱情;收假回營時,同一個電話亭裡,迴蕩地都是最說一句再聽一聲我愛你的共鳴......那是青春的烙印。
當兵時,每逢發信,大夥的眼神都燃燒著期待的火焰,如今,你很少寫信,收到的信不是賬單,就是廣告DM,眼睛會放電的時候,一定是你癡癡地面對電腦銀幕傻笑的時候,你正在看電子郵件?或是正和愛人MSN吧?
拿起手機,即使在天涯海角,只要訊號不斷,你不怕和愛人斷線,即時的便捷,伸手可得的快適,讓愛情來得容易,去得也倉卒。生了氣,就直接斷訊關機,行動說明了一切;賠不是,簡訊也有各種花樣,可以讓你用創意來贖罪補過。手機改變了時空,也改變了愛情;手機讓人們習慣對著空氣說話,卻疏隔了雙眼對視,氣息互通的通暢。
曾文珍執導的《等待飛魚》是現代人的愛情,自然少不了手機,然而有顆古典心靈的她卻相信:當大哥大收不到訊號的時候,愛情才要開始。
Linda飾演的女主角晶晶,帶著五隻手機到蘭嶼測試手機訊號,心卻掛念著台北的愛人,然而手機訊號不佳,不時斷訊,最時髦的科技,在訊號的死角也無用武之地,遙遠的台北愛情就在殘缺的訊號中逐步凋零。
蘭嶼的避風(王宏恩)也有時髦的手機,也最清楚蘭嶼每個角落的收訊狀況,然而,多數時候,他的手機只是時髦裝飾品,蕞爾之島,有這麼迫切需要這文明的通訊利器嗎?沒有愛人,手機要對誰說話?
殘缺的心,讓手機成了廢物;寂寞的人,空有手機也使不上力。《等待飛魚》直接就用手機的「無用」來建構這個在太平洋上的島嶼上的愛情故事,文明在這個島嶼上,其實是不太實用的裝飾品,手機就這樣轉化成最最多餘,卻也捨不得割捨的文明包袱。
等到真的看見愛情,懂了愛情的時候,王宏恩不打手機了,Linda也只是默默看著手機,舉手之勞,就可以千里一線牽,相思債就可以化消的,但是,不要,王宏恩不要,Linda也不要,王宏恩寧願打電話給「星光夜語」點歌,讓機緣在空中交閃,他不要那種直接叩門的血性。
曾文珍的愛情夢幻是十足的古典,《等待飛魚》的愛情神話正是因為他們拒絕了摩登的手機,完全顛覆了時髦的慣性,而有了反璞歸真的力道。沒有相思的煎熬,不足以檢驗時空隔絕下的愛情,無法証明他們如何抗絕物質的誘惑,成就一段城鄉之戀,曾文珍期待的愛情其實是那首「卜算子」的經典情歌: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矣,只願君心識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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