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影紀事作曲家:魔法史擷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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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擷詠堪稱是1980年代之後台灣最多產的影視音樂作曲家,從紀錄片、史詩、愛情、驚悚到卡通,各種電影類型他都擅長;電視劇、兒童音樂、表演藝術作品、廣告配樂及電玩音樂等領域都累積了無數作品,橫跨古典與流行領域,能夠多元化表現的代表性人物。

A、小傳:

一九五八年台北出生的新生代作曲家。父親是台灣著名民族樂派作曲家史惟亮先生。小學二年紀開始學鋼琴,後來進了光仁中學又學了長笛,考上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作曲科之後更修習理論作曲,接受了完整的音樂養成教育。

當兵時,他分發進了陸光藝工隊,每天要忙好多的競賽表演事宜,雖然忙得都不是傳統的正統音樂,而是流行音樂的編排創作,但是卻讓卻很務實地學到了很多音樂理論的實際應用。

退伍之後,進入愛波唱片,做製作人,也接了下了不少廣告音樂創作,最重要的機緣卻是認識了陳耀圻導演,當時陳導演是永昇電影公司的老闆兼導演,很願意給新人機會,於是急著想入行的史擷詠就應陳耀圻之導,一口氣在短短的一兩年之內,接連寫了八部電影音樂,其中陳耀圻導演有六部,其餘還有《女計程司機》和《好好帶我回家》等片,主要都是一些社會寫實電影,就這樣一頭捲進電影音樂和廣告音樂的創作世界線。

電影配樂家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充分溝通,表達導演的創作精神和影像之外的深層含意。他認為中外導演不外兩種,一種是主觀,一種是客觀。

客觀型的導演,給作曲家的空間大,通常只是給一些提示之後,就讓作曲家朝電影的框架中放東西,做調整。工作久了,彼此信任,也了解了,不必說太多話就可以傳達彼此的理念,當然,有時候對於音樂感情會有不同的認知和感受,討論和辯論都難免,但也因為有默契,所以不會有太多的問題。

至於主觀型的導演,就是要作曲家全力配合,從樂曲的結構到演奏的形式,都要照導演的意思去執行。像李行導演拍《唐山過台灣》時,他本來就是一位絕對權威的導演,氣勢有如電影國王,又是父親的朋友,在他面前,史擷詠是絕對的晚輩,不多嘍嗦,去執行李行的要求就對了。當年,台灣音樂界有一股中國熱,流行中國風的音樂處理,加上唐山過台灣又是清代背景,先民來自大陸,歷經千辛萬苦最後落腳宜蘭,史擷詠刻意地放進胡琴、嗩吶和揚琴等傳統樂器,它們音色鮮明,很容易在西洋管絃樂的氛圍中跳出來,成就一股清新的中國新古典主義的演奏模式。

多年來史擷詠一直給人彬彬君子模樣,笑容可掬,他的普飛錄音室也大量生產著各式的廣告和影視音樂作品。作為一個音樂工作者,他一直努力拓展音樂的可能性,不論是大中國的主題寫作與傳統器樂的配曲,或者是將本土戲曲音樂加以現代化的處理,或者是兼具前衛與實驗特質的主題動機創作。不同的題材,就有不同的切入與表現手法,他的積極求變,其實就是配樂家開發藝術世界的必要路徑。

B、訪談:

問:根據張愛玲與胡蘭成亂世愛情的《滾滾紅塵》是你獲得第二座金馬獎的作品,風格也接近《唐山過台灣》講究氣勢經營的作風,很能突顯動亂時代的浪漫情懷,是不是刻意模彷好萊塢的電影配樂風格?

答:嚴浩導演的《滾滾紅塵》難度很高,因為情節變化非常多,張愛玲的文采,家世淵源,以及她和背負漢奷的罪名的胡蘭成要在民族血淚的中日戰爭期間,進行一段單純的情愛故事,恩怨情仇的矛盾太多了,加上電影又是在當時台灣電影很少去的大陸場景拍攝,遼闊的東北草原及雪景都讓人眼界一開,也就刺激了我對音樂的創作企圖心。

除了用柔情旋律描寫紅塵男女的的情愛之外,也很努力經營壯闊的史詩場面,從戰爭到逃難,亂世紛擾其實提供 了音樂創作非常開闊的空間,我一直很慶幸自己能搶時風氣之先,做了這樣一部電影音樂。

早年的國片配樂環境很簡單,midi電子合成器非常熱門,為了省錢,都用電子樂器做音樂,我則堅持用真正的管絃樂團來做,編制不大,也玩了一些技巧,讓它感覺比較多樣,也混合了一些midi,目的只是讓聲音要更多樣,技術上,我希望呈現出來的音樂要能顯現生命力。

問:你怎麼王獻箎導演合作《阿爸的情人》?

答:王獻箎拍戲很有計畫,一切細節他都有安排,也都有想法,《阿爸的情人》」音樂處理上,我特地用了雙簧管當主奏樂器,因為雙簧管很哀傷,最能點出電影的悲傷和灰澀的感覺,當然,小提琴的獨奏也不可少,小提琴的獨奏同樣給人傷感的律動,不過,每個樂器代表不同人的個性,例如雙簧管就代表女主角范瑞君,她的悲喜之情,都用雙簧管來表現,至於李立群的公公角色,就以小提琴來引領。至於劇情詭異的地方,例如李立群和范瑞君的亂倫戲,場面和主題都很詭異,導演也大膽地使用了很藍、很藍的顏色,詭譎又奇特,給人一種很電子的前衛刺激,所以我就用電子樂器產生了很多奇特音響。

最大膽的是其中一段李立群幻想自己成了布袋戲人物,成為雲州大儒俠,我就刻意放進一個類似中國戲曲,不過卻是用人聲演唱搭配中國打擊樂器,再加上電子合成器的音響,混在一起,就產生了極其詭異的效果,像夢,又像戲曲,

還有人聲迴盪,對我而言,真是非常抽象的新嚐試。

問:符昌鋒導演的《絕地反擊》就讓你充分發揮了音樂創作的空間?

答:我必需承認「絕地反擊」是一次很愉快的合作經驗。關鍵就在於空間特大。

符昌鋒對於音樂是很有想法的人,而且他很早就開始規畫電影的細節,我們在電影還沒有開拍之前,就開始去討論音樂的表現細節,研究出方向後,就先創作了好幾首很有意思,很有個人創作風格的的音樂,再透過音樂的感覺來帶出相關的影像畫面,所以這部電影和音樂產生了很奇妙的關係,幾乎是完全不能分開的。

最後,他還會拿著音樂去修剪畫面,不像很多的電影作品,都是要音樂去配合影像,他肯讓影像配合音樂做調整,光是這一點彈性,就讓做音樂的人獲得極大的成就感。

問:《絕地反擊》是一部意念構想非常清楚的作品,不論是戲中戲的結構到最後虛實合一,真假難辨的發展,都處理得非常精細,你的音樂也很適度地反應出不同戲劇情味的內涵。

答:基本上,創作「絕地反擊」好像是去寫兩部電影的音樂,電影有戲中戲的結構,劇情描寫一群人想要去拍可以超越好萊塢的電影,我要描寫這群熱情工作者的音樂,就是把握相當泠酷的個人色彩,另外呢,他們拍出的電影部分則是有很濃厚好萊塢風格的黑色喜劇,我就用很好萊塢,很放大很誇張的音樂形式。

這兩種音樂風格,反差很大,觀眾一聽就可以分辨出來究竟劇情走到那一個部分,等到最後劇情混合交流,你已經分不出來是在拍戲,還是真實的工作人生時,音樂也結合了泠酷的個人色彩和華麗誇張的音樂感覺。這是一部很有實驗風格的作品,符昌鋒的合作經驗讓我體認到導演的導向是可能激發出音樂的潛能。

問:符昌鋒是廣告片的好手,他在廣告片累積了不少經驗後,才自費來拍電影,你自已也花了很多時間在廣告音樂上面,廣告音樂帶給你的影響在那裡?

答:我覺得做電影音樂是很理性的工作,因為多數都是在後製階段才開始工作,那時候,電影的剪接大致已經完成,所以音樂就要做到分秒計較的工作,我們要算清楚幾分幾秒進音樂?留多長的音樂?要有多少個情緒轉折?然後在幾分幾秒的時候出音樂,一切都要非常的精準。

拍廣告的時候計算的更是格外精準,在短短的三十秒鐘之內,要有多個轉折,還要有很完整,也很動聽的音樂旋律。更具體的說法是做廣告音樂和電影音樂也很多的相似地方,你不但要面對導演的要求,他的背後還有出錢的廣告客戶,你同樣要用很好聽的音樂,將原本抽象的產品形象轉化成為悅耳的具體形象。熟悉了廣告音樂的製作模式之後,你會發覺再去做電影,就像是把廣告音樂的做法放大去做而已。

事實上,每一支廣告,就是一部電影,雖然它非常短,但是音樂的鋪陳一點不能馬虎,都要有明顯的起承轉合,可能一支三十秒的廣告裡面,就會用上五、六個起承轉合點,跟電影的做法近似,只是把它濃縮處理而已,而且多做廣告,事實上就是創作練習,等到真的做電影時,就把技術放大。簡單地說,廣告音樂的操作就像是在彈奏練習曲,讓我一路向前,不能停止,而且還有收入可以維持生活,累積資源,成為繼續前進的原動力。

問:1998年你還替王小棣導演的《魔法阿媽》完成了電影配樂,卡通片的配樂是另外一個新的創作經驗吧?

答:王小棣是個超級阿莎力的導演,他一開始就先把他的需求和要求和你說清楚,然後就交給作曲家去發展。我自己給這部電影的定位是要落在「宮崎駿」和「迪士尼」之間。

台灣影迷對於宮崎駿的卡通都非常熟悉,不論他的電影主題是什麼,他的音樂性格都反應出素雅清淡和溫馨的人間感情,至於迪士尼的音樂則是非常的壯大,樂曲氣勢和樂隊規模又大又專業。

《魔法阿媽》剛好是兼具這兩類卡通的特質,又家庭溫情的一面,也有惡魔對抗的場面,在柔情的戲份上,我試著呈現宮崎駿的溫情水平;在喧鬧的鬥法場合,我則用了三十多人的樂團來表現音樂的氣勢。技巧性比以往的電影更複雜些,效果還不錯。

王獻箎導演談史擷詠

一九八九年,我從紐約學電影回來台北,帶著十二萬分的熱忱希望回來拍好國片,卻國片市場空前萎縮,只能投入相關的廣告行業,音樂是廣告很重要的一環,就在普飛錄音室裡認識了史擷詠,當時大家都很年輕,工作時都很不喜歡被人家打擾但是要我修正,就不能不說話,沒想到才開口,他就回頭瞄我兩眼,一副很不屑的樣子,意思是說我還沒做好,你不要吵,這就是他給我的第一個印象。

合作「阿爸的情人」時,我們完全丟掉了傳統的旋律包袱,只為這電影的精神去發展音樂,所以他把雙簧管和小提琴,甚至台灣的民間樂器都做了最大想像力的發揮,所以後來音樂完成後,人家都以為我是去那裡找來的歐洲音樂,完全沒有美國陰影,因為以前的台灣電影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曲風的表現。其實他是很想寫出好萊塢主流電影的感覺,整體的音符旋律都跟著電影的情節起伏,timing 緊湊,人的情緒跟音樂完全結合在一起。

符昌鋒導演談史擷詠

史擷詠真的很用功,剛開始籌備時,我一直在講故事,那從第一次他聽不懂,可是他非常用功,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連看了三次劇本,我嚇了一跳,比我看的還要多,你就會發現他已經開始進入故事裡面的那種感覺了,這種態度就讓我覺得找對人了,因為電影的概念已經開始擺在他的腦子裡面,甚至片子還沒開拍,他已經在運作把影像轉換成音樂的可能性,他雖然沒有看過最後拍下的畫面,但是他已經很清楚我要怎麼拍,所以最後影像和聲音一對一合,他的聲音裡面就已經包含了所有的感覺,那是音樂家獨具的想像力。

例如其中有一場戲,我要求他回歸電影初始時,最基本,也最嚴肅的光和影的互動關係,來傳達一種光陰的概念,只要有光和影子在跳躍的感覺就可以了,於是他寫下一段非常簡單的大提琴旋律,配合高亢的小提琴樂音,組合成時光流動的感覺,讓我非常訝異,非常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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