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魅影:女人的手段
我想替Vicky Krieps打抱不平。
Vicky Krieps?確實,一個很陌生的名字,不是每個人都認得這位盧森堡女星,也未能正確唸出她的名字。
她在《霓裳魅影(Phantom Thread)》中有精彩表現,至少,超級戲精Daniel Day-Lewis吃不掉她,甚至最後還被她給「吃」得死死的(這是呼應電影劇情),偏偏,BAFTA沒提名她,Oscar亦沒理睬她,連飾演姐姐的Lesley Manvill都獲得了女配角提名,怎麼會就了她?怎麼會完全不考慮《霓裳魅影》若非有她守住半邊天,有她用回手拍回應Daniel Day-Lewis,這齣戲怎麼會這麼好看?這麼對味?
Vicky Krieps在《霓裳魅影》飾演的Alma屬於後知後覺的晚熟角色,然而一旦她化被動為主動時,一旦開始宣示主權時,她的反撲力道才讓全片得能虎虎生風,不再是Daniel Day-Lewis的單人舞。簡單一句話:她確實是不點不亮,一旦亮了,就光采奪目,豔驚四座。
被動,是Alma的起手式,然而,她的反手拍,才得見她的真性情真本色。
戲,從點菜開始。
這位手足無措,跌跌撞撞的女服務生,「知道」遠方有男人在釘她,所以手忙腳亂,然後眼見這位「餓漢」胡點亂點說了一大桌早餐,卻又伸手向她索取她所記下的菜單。
是的,男人很壞。表面上,男人是想珍藏她的手稿(多新奇又多唬人的追求招式),還順便考考她的記憶,任何一丁點的漏忘,男人都會視之為自己的勝利,他那種看好戲的眼神,擺明了就要來採摘剛才已經用眼神和口吻把妳電暈的果實。
有電流穿過,是事實,Alma也有因應之道。各色餐碟,一盤一盤端上桌,絲毫沒錯,這是女服務生的「專業」,不怕男人考,男人也考不倒的,她臉上有信心,也有勝利的笑容。接下來,男人進一步約她吃晚餐,她才慢條絲理掏出另一張紙,上有名字還有地址,回應這位「饑餓的男人」。
有備而來的這張字條明白宣示她的心態: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回應,也只配那些真心想行動的人。
Daniel Day-Lewis飾演的Reynolds Woodcock,名副其實是一位「木公雞(Woodcock)」,有公雞的傲慢與自大,本質上卻又色厲內荏,他的世界原本只滑行在錦衣綢緞間,周旋在富豪淑女中,直到Alma出現才起了質變,因為Alma坐上了他的飛車後,頓時就懂了男人得靠飆車宣洩內心壓力。
Woodcock的裁縫權威,讓他隨時都能要女孩/女人寬衣解帶,一句脫口而出的take off your clothes,那位女人能不點頭配合?Alma初次約會,就被他帶回裁縫間,就得寬衣,任他丈量身材,那種用眼睛和雙手就把妳摸透看透的本事,何等銷魂蝕骨?然而,編劇/導演Paul Thomas Anderson送給他的最大禮物就是用聲音來書寫「喜新厭舊」:愛還在,一切都美;愛不在了,連吃片吐司抹點果醬,都嫌噪音刺耳。一切儼然就成了陸游宋詞《釵頭鳳》的英文翻譯:「紅酥手,黃滕酒,滿園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確實,Alma一度險些就在餐桌上失去了恩寵,還好,她擊出的回力球改變了一切。
宣示主權,就是Alma的反手拍。她不但自豪能做Woodcock的繆思(Muse),更享受模特兒(Model)的風采,她激發了Woodcock的靈光,也豐潤了Woodcock的成品,但她不想只做一位壁上觀的女人,她會欠身上前向「衣主」表態:有我,才有這霓裳;她也會去翻檢縫在衣層夾縫中的布條印記,追尋Woodcock的幽微心思;華衣配上俗女,不也是她帶頭斥罵,才剝回那身心血?......燈不點不亮,一旦燈亮,誰還能比她耀眼?Alma讀透了Woodcock的心,也讀懂了Woodcock的虛,Woodcock自是難以逃脫她的手掌心了。
剩下的,就全都交給野磨菇了。不是有人說:想捉他的心,先經他的胃。甜久了,難免會膩;毒久了,就難翻身了。
少了女人,《霓裳魅影》就失了顏色;少了Alma,Woodcock的人生就不完整了;少了Alma,《霓裳魅影》就失了魅力。編劇/導演Paul Thomas Anderson是這麼信賴與仰仗Vicky Krieps,有了Vicky Krieps,Daniel Day-Lewis的表演才能乒乒乓乓有形有神,偏偏BAFTA與Oscar都只看見Daniel Day-Lewis與Lesley Manvill,卻忘了Vicky Krieps,誰能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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