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雙眼：傷心花瓶

Billy Ray執導的《沉默的雙眼（Secret in Their Eyes）》改編自2010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謎樣的雙眼（El secreto de sus ojos）》，特意網羅了Nicole Kidman與Julia Roberts兩位影后搭檔演出，一熱一冷，戲份有別，輕重有殊，終究還是愁緒勝過色相。

戲中失去女兒的Julia負責詮釋母親的傷痛，所有的內心幽微，全交給眼神代言，不著一字，愁韻盡現，功力非凡；Nicole則是以美色取勝，第一次亮相就讓男主角看得目不轉睛，甚至還可以透過胸前風景與酸言冷語，誘惑歹徒失控。一個內心翻滾，一個張揚外現，陰陽映照，讓電影就有了立體縱深。

中文片名從原版的《謎樣的雙眼》換到新版的《沉默的雙眼》，坦白說，只是文字遊戲而已，原版在「雙眼」中著力甚深，新版或許自知難以超越，也就避開了眼神論述，一旦陷溺其中，反而自曝其短。也因為兩位女主角的青春有限，為了讓電影更有說服力，所以把原本的25年時間跨幅縮短成13年，少了12年的風霜，純就外貌的連結而言，這個決定符合商業的期待，但在罪與罰的震撼力上，少了12年的折磨，戲劇的動人力道就差了許多。

Julia Roberts飾演的Jess是幹練的重案組警官，Nicole Kidman飾演的Claire則是姿色明豔的檢察官，一調到洛杉磯警局就立刻吸引了Chiwetel Ejiofor 飾演的FBI探員Ray的目光。那是一見鍾情的驚豔，就算Ray嘴硬不承認，但是旁人看在眼裡，卻是再清楚不過的明白事，Billy Ray請Nicole穿上可以凸顯臀部曲線的窄裙，再安排一場拍照戲，不論是背影或者正面肖像，Nicole的魅力躍然銀幕，再加上Jess冷眼旁觀的眉批註解（揭穿Ray的愛慕心思），豔光果然四射。

就在眾人還在警察局裡打屁聊天的時候，一起垃圾桶裡的女屍案把他們全都叫到了現場。女屍不是別人，正是Jess的女兒，原本她與Ray約好了要一起去買生日蛋糕，要替Jess慶生，但是Ray臨時取消了約會（是真的忙於公務？還是把妹？答案可以從他接下來十三年不眠不休一定要把歹徒繩之於法的悔恨決心，略窺一二），結果就遭歹徒侵害。

正因為Claire的美色牽動著劇情動向，先是讓她在與Ray的爭執時分，鬆開了上衣領扣，美麗的胸前風景卻也成為兇嫌貪色目光的鎖定焦點，敗洩了他急色好色的天性，才讓Claire逮到機會用激將法逼他自白，那場一氣呵成的美人計，果真讓花瓶本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前後呼應，算是最工整的角色雕刻了。

同事女兒受害，警方辦案格外用力，也很快鎖定了兇嫌，《沉默的雙眼》此時設計了一個極其吊詭的命題：「真相誠可貴，反恐價更高，若為國安故，兇手亦可放。」那是標準的「911症候群」，故事時間點設定在2002年，911恐攻後的第二年，坊間盛傳洛杉磯就是下一個恐攻城市兇嫌雖然狡滑，仍然露出馬腳，卻因為他是警方布線的清真寺線民，可能可以依據他的線索破獲恐攻集團，就在「事有輕重緩急」的升官考量中，兇嫌無保釋放，警方甚至自己放火把兇車都給燒了，Jess女兒的冤情註定就此石沉大海了。

連同事家人的命案都這樣被吃掉了，《沉默的雙眼》對國家暴力的指控何其犀利，但是點到為止，沒有血脈賁張的對質，關鍵在於Julia Roberts飾演的Jess用她的哀傷接管了後續戲份的靈魂。

遇到涉己刑案，就算Jess再精明幹練，也得迴避，以免以私害公，導致證據無效，反而縱虎歸山，所有的急、氣、悲和怒，她都得一股腦地壓下去，忍下去，絕望中有不忍不捨，等待中有不情不願，嚎啕中有不甘不服，Julia Roberts用最放鬆的肢體來註記這些情緒，那份疲憊與哀傷，就彷彿早已植基骨髓，不用掏心掏肺，一個眼波流轉，即有劇力萬鈞，那種內化低調到幾乎不想演的表演，確實讓人看得津津有味，極具說服力。

至於Chiwetel Ejiofor配分的戲份叫做癡。他的核心情緒應屬「多少恨，昨夜夢魂中」，但是贖罪式的自責，處理得不夠細膩；對Claire的仰慕，卻受限在她手上的那只戒指，一再錯失了機緣，遊移閃爍成了他的人格特質，也讓電影的步調陷在最慢速的緩步遊移之中，導演很努力在蘊釀氣氛，卻也成功讓低氣壓貫穿全片，既悶又慢，果真是沉默如謎，耐心不夠的人，難免就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