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說愛你：書寫文青

半文青，是《234說愛你》的特色，也是它的罩門；一如「舞台劇」是《234說愛你》的亮點，卻也是它的瓶頸。

《234說愛你》的女主角簡沛薰（林依晨飾演）即使被生活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依舊醉心表演，拚盡全力要爭取擔綱詮釋道德淪喪女子Josephine的機會，卻老遭導演挑剔批評，嫌她人生閱歷不足，演不出這種敗壞氣味，沒想到遇上了一位徵信社老闆寶姐（曾珮瑜飾演），給了她卅萬月薪，要求她飾演破壞小三俞倩（周姮吟飾演）與珠寶總監李曜（秦昊飾演）戀情的「第四者」，終於讓她嘗到了敗德滋味，也終能得償心願。

情假戲就假，情真戲就真，這是《234說愛你》的破題大刀（借著導演之嘴說了出來）；唯有高手才能遊戲人間，真戲假做，則是《234說愛你》的虛幻影火（借著寶姐的激將法來逼蕳沛薰）；一旦假戲真做了，戲夢人生再難切割，則是災難與智慧的開始，則是《234說愛你》的核心命題（亦是簡沛薰的終極頓悟）。

問題在於入戲多深才得能其神髓？我們不已曾在1993年的《桃色交易（Indecent Proposal）》看過金錢與靈魂的買賣嗎？不也曾在2010年的《黑天鵝（Black Swan）》中看過我執太深，再難脫離的表演困境嗎？《234說愛你》的形式不算新創，更大的問題在於林依晨的表演，看不出角色的變化層次，我不是嫌林依晨的表演不用心不用力。關鍵在於劇本摸不透「門裡」與「門外」的境界差別，以致於林依晨一直那麼賣力演出，卻始終未能創造層層剝落的「展示」或「驚奇」效應，Josephine的歇斯底里囈語，很難切割出不同層次的結晶體，也就未能呼應她的敗德體悟了。

不過，林依晨已經是全片最精彩的演員了，其他的角色不是困在「刻板印象」中，就是蜻蜓點水地唸幾句台詞，看不見靈魂，看不見生命。曾珮瑜靠著叨菸，來裝世故，就是刻板到不行的扁平角色；周姮吟則是一出場已經不像煙視媚行的小三，她和秦昊之間根本沒有火苗，哪裡夠資格來威脅蔡淑臻飾演的大老婆？編劇吳美枝懂得派給她們關鍵台詞，一個強調「我連他的缺點也愛」，一個強調「我懂他，他會把最好的留給我」，只可惜這些都只是台詞，少了更多的血肉戲份做佐證，以致於聽起來煞有介事，好不犀利，其實也只是美麗詞藻，難以撼動人心。

這一切就像電影中不時掛在嘴上的The Criterion Collection DVD一樣，好多好多大師的名字，好多好多的糖衣包裝，卻未始終只是包裝，未能匯聚成真實的能量。

同樣地，閱人多矣的秦昊究竟是迷上林依晨的哪些特質？電影中只有送羊入虎口的設計，卻少了情的琢磨，一句「害怕受傷」能有多強大的電光石火威力？其實有點牽強，更慘的是一旦同居之後，聽到林依晨背誦台詞時，秦昊選擇戴上耳機的那場戲，他的肢體動作已然散發出「不堪其擾」的審美疲乏訊息，又怎麼會聽到那句「我的行為是騙人的，但我的心是真的！」的台詞就倉皇奪門而出，甚至還要花錢買春？時而花心，時而癡情，李曜的角色其實只是空殼符號，即使演技精湛如秦昊，也無能起死回生的。

不過，《234說愛你》的結局是誠實又有力的，簡沛薰沒能再接受男友阿澤想要復合的請求，他們原本的巴黎夢依舊是巴黎夢，只是各自踩著自己的風火輪前進了，心變了，情就變了，人也變了，裂縫永遠在，永遠難復合，那才是血淋淋的人生。但是，千創百孔的你還是可以去新橋曬太陽，在上面奔跑，《新橋戀人（Les Amants du Pont-Neuf）》的頻頻揮手，就算是導演的文青告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