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影拾影01:荒城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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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形式美學或者敘事美學,吳德淳執導的《荒城之夜》都是秀美珍品。

短片的精義之一就是小而美。話不多說,片不要長,言必有中,影響就深遠。

 

吳德淳執導的《荒城之夜》是我今年在高雄電影節所看的近80部短片中,美學形式最完整的一部作品,古典、質樸與幽怨,盡治一爐,火候精細。

 

《荒城之夜》的魅力根基在於找到了小說家甘耀明的短篇小說骨架,再以復古的影音工程完成了血肉鋪排。那是二戰末期台灣物質匱乏的年代,主角是一位醫生,媒妁之言的湊合下成了家,醫術之外,不忘人體寫真的藝術,直到有一天,遇見了揹著阿公來求診的女郎,頓覺驚豔動心,也在惺惺相惜的心情下,終於在戰火離亂下,完成了人體素描,成就了終生想念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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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德淳的切入點有四:

首先,用木刻來反應日治時期的視覺氛圍。陰陽刀法下的黑白人生,確有樸拙古意,厚重刀法刻磨出來的影像,無需再多言語,時代滄桑已然躍然銀幕。

 

其次,用南管來配唱吧。古詩描寫的是「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王心心演唱的南管歌聲,弦板之間,聞之不似在今日,甚至更有「相見恨晚」的難言之痛,導演聽以繞了一條聲音翻譯的遠路,但在樂音飄飄之間,怨或喜,都能恰如其份地穿胸而過。

 

再者就是情的琢磨了。《荒城之夜》的男女感情跡近於夏目漱石的《其後》,保守年代的男女,感情只能沉澱心內,一往情深,很難付諸行動,相思指數究竟有多濃烈?往往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

 

《荒城之夜》卻有三個人知情,除了動心的那對男女外,還有先生娘,因為看著丈夫的眼神,她不准女郎再來求診,《荒城之夜》只用一句旁白,就道盡了枕邊怨婦的心情,何其有力?至於女郎的白告:「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先生。」同樣,極其婉約地控訴了媒妁婚姻的生命缺憾了。

 

最關鍵的一筆則是模特兒的心靈相犀。先生娘做不來模特兒,她嫉妒的女郎卻能一眼就看出畫的不盡完整,醫生醫人,眾生平等,但在繪畫世界中,卻是只有畫家和模特兒水乳交融,才是不足與外人道,卻是心有靈犀的絕美意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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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以藝術之名,女郎把最私密也最美麗的青春獻給了醫生,那份刻骨銘心,還有說不出口的小鹿亂跳,不也是保守年代,心嚮往之,卻不能得圓,徒呼負負,卻又極盡殘缺之美的幽微心緒嗎?這種極其低調,去又極其豐沛的人生相思,似乎也呼應著胡適的那首小詩「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

2 Comments

看到藍大師寫“荒城之月”,其中您提到1986年森田芳光導的“其後”,當時這部電影不僅改編自文學大師夏目漱石同名小說“それから”,男,女主角也都是一時之選的。其中由梅林茂做的電影音樂,除了過耳而不忘,更使這個動人故事像其旋律般在心中低徊不已。

2013年王家衛導演在“一代宗師“中,依然請了梅林茂來配樂,巧妙的是電影竟然沿用了梅林茂自己為”其後“所作的音樂,片尾宮二的主題曲用的則是1984年塞吉歐·李昂尼的電影”四海兄弟“中” Deborah's Theme “。

這三部電影外加這部短片「荒城之月」,看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相愛的男女因為時代亦或是社會約束之故,在歷經歲月滄桑後仍然無法走在一起的悲劇。

其中,大導演王家衛與森田方光都非常善於描述在時代中男女間壓抑的感情,而他們炙熱的心在舊時代中透露著動人的光芒,那種糾結化不開的感情聯繫,也往往讓我們為之心碎。

感謝藍大師精妙的聯想,獲益良多!今夜涼風,竟也吹不散我心頭的光影。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ByM4H9Oo5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WNezqzb3G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uyYc0gINbU

charlotte:
非常感謝你的回應。
看過《其後》的人有限,知道王家衛在《一代宗師》使用了《其後》主題音樂的人更少了,感謝你的整理。
讓舊時有緣得見《其後》的朋友得以重溫,亦讓不知《其後》的朋友得以略知其丰彩。
我的寫作能贏得這樣的共鳴與回應,真的一點不寂寞了。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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