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毒:在那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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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位新導演的新作品,最有趣的切入點就是:他究竟想說什麼?又如何在有限資源中,用了最「土」,卻也最「生猛」的方式來傳達他的想法?趙德胤的《冰毒》就是其心也大,其技也巧的示範。

趙德胤代表台灣參加奧斯卡外語片競賽的《冰毒》,其實是以他的家鄉緬甸做背景,碰觸了第三世界國家與人民如何因應現代化浪潮,內容包含了三大重點:

01.  傳統農業已養不活農家,農村人口往城市跑,成了不得已,卻必然的選擇;改善家庭經濟的作法包括國外打工,或者嫁人,多數都可能遇上仲介騙局

02.  現代科技逐步改寫當代文明情貌,摩托車如此,手機亦然,卡拉ok何嘗不是?

03.  一本萬利的毒品生意,成了最誘人,也最快速的發達術。

 

類似題材,卅年前的台灣電影觸碰過(例如《兒子的大玩偶》),趙德胤採用了動靜二元法,讓《冰毒》在主題意識和電影技法上,都散發著讓人關注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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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手法,主要是類紀錄片的「守候」鏡頭。

 

趙德胤的策略之一是透過人物訪談的方式,讓看似隨機取樣的生命告白,多了真實的人間溫度。電影開場是王興洪飾演的男主角燒田摘菜,但是農稼有限,也賣不出幾毛錢,為了活下去,就跟著父親下山尋訪親戚,以敘舊為名,行借貸之實。然而,透過噓寒問暖的禮數,觀眾先是「聽見」了家家那本難唸的經,對於緬甸人的困窘與殘破。

 

父親聽說摩托車載客是最有效的賺錢術,決定用家中唯一的那頭牛替王興洪換台摩托車,偏偏他沒有趕上流行浪頭,王興洪終日在車站攬客卻一無所獲,趙德胤的策略之二就是透過人鳥瞰守候的攝影方式,紀錄了涉世未深,不會鑽,不會逢迎的王興洪載不到客人的挫敗與無聊,此時的觀眾則是「目擊」了想要隨波逐流,卻被浪頭吞噬的浮生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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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略一是「口耳相傳」的紀錄,策略二是「定點觀察」的寫真,兩者組合的結果就形塑了「生機沉窒」的窒息氣氛,這亦是《冰毒》前半段的主軸。

 

吳可熙飾演的三妹則是《冰毒》開始動起來的能源。

 

三妹搭上王興洪的摩托車,目的是要趕見祖父最後一面,《冰毒》這一條線則是檢視女性困窮處境,三妹屬於中國的外籍新娘,被仲介騙到四川,嫁給家境和緬甸相差無幾的中國農村,卻也替她不愛的男人完成傳宗接代的責任,以奔喪之名,她才能逃回緬甸,即使婆婆一再以電話催逼,她也矢志不回中國了。不過,她和王興洪一樣,尋找著怎麼樣才能賺錢,親如表哥,也只能提供她風險不小的冰毒買賣,於是她就找上了王興洪來當車手。

 

趙德胤在《冰毒》中將摩托車、手機和菸做為緬甸消費文明的指標。

 

人前一根菸,隨手一支菸,既是社交禮儀,亦是個人習慣,看似一再重複著菸不離手的動作,實際標誌著生活無以排遣的悶苦實況,亦為「冰毒」市場埋下伏筆。icep005.jpg 

至於電話通訊,同樣有兩種妙用。首先是展示通訊文明的落後,三妹要與在台灣打工的哥哥通報爺爺死訊,還得透過商家轉接,不是收訊不佳,就是不忍掃興,不敢報告真相,無所暢言的文明落差,充分說明了偏鄉的弱勢;其次則是第三世界的手機妙用奇觀。中國婆婆找媳婦,只能打掮客手機,掮客再請手送手機兼收費,因為有這種特殊行業,才悄悄牽線促成了三妹與王興洪的合作。

 

奔馳在鄉間道路上的摩托車則有兩種功能,首先皮包鐵,顛到人都快散了的路況,成就了「風中之燭」符號,其次則是透過不同的攝影機位置(不論是前車跟拍,或者綁在車頭前),展現了藝高人膽大的技法。至於兩位主角的結夥販毒,也跡近了「我倆沒有明天」的青春悲歌:可以一時縱情,終必悲情。icep007.jpg

 

至於最終的屠牛戲,一方面交代著「以牛易車」的交易失敗,那是第三世界勞工的無解悲情,另一方面則是弱勢民眾就像牛隻一樣,無從抵抗,只能任憑利刃破喉,趙德胤把《冰毒》結束在牛身上,而非人身上,就是用影像符號說故事的策略,同樣是殘忍見血的場景,牛做了犧牲替代品,乍看給了觀眾一個緩衝,其實卻能帶出更大的感歎,這個美學選擇,註記著趙德胤的聰明、膽識與大器。

 

2 Comments

看完當下 有點殘忍
隨之而來一個後勁一拳拳打向心臟
好強好真實 好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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