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永遠是吸睛的好題材,神童展現的身心奇觀,讓人看了瞠目結舌,只想叫好,但是成名背後的孤獨、煎熬或苦悶,亦有發人深省的負面震撼。
你不會忘記莫札特在《阿瑪迪斯(Amadeus)》初亮相時,那麼響亮的笑聲,以及遊戲人間的縱情快意,當然,亦不會忘記莫札特在飢寒交迫的情景下,拖著疲病的身子創造「安魂曲」的淒涼無奈。
瑞士導演佛瑞迪.穆勒(Fredi M. Murer)其實亦明白看天才大展威風,最能譁眾取寵;看天才落寞受苦,則最能挖掘人性本色,他執導的《想飛的鋼琴少年(Vitus)》,就以一位智商高達180的天才少年Vitus做主角,六歲的維特已能自己當家,不受父母親指揮擺佈;十二歲的維特更能創造自己要的人生、財富與愛情。
加拿大導演Luc Dionne執導的《蒙特婁的莫札特(L'enfant prodige)》的法文原名指的就是「神童/(L'enfant prodige)」,主角就是只在人世短短活了卅九年的加拿大作曲家/鋼琴家安德烈.馬修(Andre Mathieu),神童的崛起與沒落就成為《蒙特婁的莫札特》的主要結構與魅力。
安德烈.馬修的神童傳奇在於他有太多超乎常人的成長經驗:四個月就會說單字,七個月就會走路,四歲就會作曲,六歲時就舉行了自己的第一場音樂作品發表會,七歲時CBC電台還實況轉播他擔任獨奏的第一號協奏曲發表會。才華洋溢的他很快就察知蒙特婁太小,必需出走紐約或巴黎,悠遊或潛泳於更開闊的音樂天地中才能更上層樓,就在向外汲取音樂養份的時刻,他甚至曾經獲得大鋼琴家拉赫曼尼諾夫的聆賞與肯定,面對著拉赫曼尼諾夫慨歎離開俄羅斯老家後,創作細胞亦留在家鄉的惆悵心情時,他甚至可以意氣風發地說:「我的創作能量可是源源不絕。」這一段呼風喚雨,無往不利的神童時光,電影確實散發出迷人的傳奇神采。
莫札特是音樂神童,莫札特的一生深受父親影響,台灣片商直接把片名取做《蒙特婁的莫札特》,一方面是以「神童」來連結莫札特與安德烈.馬修的少年傳奇,另一方面則是從親子關係審視馬修的成長陰影,只是除了父親之外,母親亦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電影開場從安德烈的父親魯道夫身上展開,他意外發現小小年紀的兒子就能聴音辨譜,隨手彈奏出複雜的和弦,本身就是音樂學者和作曲家的魯道夫不但親自來教導孩子,同時也成了孩子的經紀人,他反覆叮嚀安德烈做一位作曲家才是最重要的事,更成為安德烈信奉不疑,終身追隨的人生信條,畢竟演奏家的風華有限,作曲家的創作才可能長長久久。電影把父子關係的矛盾停格在安德烈聽不懂英語,老師也聽不懂法語,一切全靠父親翻譯的語言瓶頸上,另外兼及了老師干預他的創意理念,非要修改他的音符選擇,構成了讓人深思低迴的雙重命題:一,自己的聲音才是本體,透過翻譯,畢竟失真,教學如此,創作亦然;二,天才不受框架制約,偏偏人師老愛用自己的框架規範學生,殊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諄諄教誨只能服務平凡我輩,對天才反而形成浪費了。安德烈在鋼琴旁的大聲詰問,並非不尊重父親的居間努力,而是寂寞天才的大聲疾呼了。
只可惜,安德烈父子的連結或者疏遠在電影的後半段似乎就輕輕帶過了,沒有著墨,亦沒有交代,11歲的安德烈固然就以早熟神童之姿扮演著家庭經濟支柱的角色,但是成年後的安德烈陷入演出、創作與經濟上的困局時,父親卻如隱形人一般人間蒸發了,即使安德烈困於生計參加了酒吧的馬拉松鋼琴賽,父親未能勸阻干預或者疏導,只讓人查知父子間出現了代溝落差,卻未明所以,形成了戲劇高潮的失落,很是遺憾。
同樣的問題亦出現在母親介入安德烈的婚姻,甚至宣稱:「只要我活著,就不會有第二個
不過,《蒙特婁的莫札特》的每一場音樂演出都是動人的,確實完成了編導想要透過電影讓世人認識安德烈.馬修音樂風采的目的。至於演出少年安德烈的兩位童星Zaccari-Charles Jobin與Guillaume Lebon都很有說服力,尤其是安德烈第一次聽見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時,如聞仙曲天籟的肅穆認真,即使只是靜默地聆聽,那種聖潔光輝的模樣,還真有撞見人間真善美的癡情,非常動人,至於飾演壯年安德烈的Patrick Drolet,吃虧在詮釋瀕於毀滅的天才,他的困惑與挫敗全數推諉給了菸酒,或許不討好,卻也自成魅力。
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