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開朗,人就變得美麗迷人;心有千千結,臉部就難免扭曲,智利電影《女僕(La Nana)》用了最簡單的對比手法,述說了一則動人的女性故事。
《女僕》的主角就是智利首府聖地牙哥一個富裕人家的女僕Raquel (由Catalina Saavedra飾演),她在這個家庭當了廿年僕人,家裡大小事,每個人的習性和毛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電影開場是她的四十一歲生日當天,她一如往常待在廚房裡吃著晚餐,主人家人則在一牆之隔的餐廳裡說說笑笑,然後,她耳朵一尖,笑聲不見了,主人的呼喚鈴聲也響了起了,「必有蹊蹺!」她在心裡嘀咕著,鏡頭這時悄悄換了個位置,餐廳中的一家五口此時正悄悄拿出了早已備妥的禮物和蛋榚,準備著要給Raquel意外的驚喜。
理論上,Raquel應該是幸福的,因為她一生最青春的歲月都奉獻給了這個家庭,家裡的小孩都是她一手帶大,主人和小孩也沒把她當外人,但是Raquel有點龜毛,硬是不肯進餐廳同樂,主僕界線,她心中自有分寸。雖然,拗不過小朋友的起鬨,她還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禮物,不過,看到她關起房門,挑剔禮物的表情,她的矛盾與難搞,也形聚了最鮮明的符號。
《女僕》的危機在於女主人看她年紀大了(但是,才四十歲呢),怕她工作忙不過來,所以提議替她請個幫手,以前大大小小全靠她,如今有了幫手,Raquel感受到不是主人的善意與用意良苦,而是即將有人要來取而代之的工作危機,就怕地盤不保,就怕自己的地位與重要性被稀釋了。
對Raquel而言,這輩子最重要的生活圈,就是主人家庭而已,但是混了二十年之後,這一切都成了自理所當然的地盤了,尤其是她透過廚房掌控了一家老小的腸胃和心房,豈可輕易拱手讓人?對外人而言,她的主權保衛戰,既荒謬又可笑(畢竟那是主人的廚房,怎麼都輪不到她的),但是人一旦鑽進了牛角尖,沒有當頭棒喝,自然不會輕易醒覺的。
這時的《女僕》立刻進入了「戰爭」狀態,主人先後請過一少一老兩位女僕,都面臨了Raquel極其冰冷的臭臉,她們使用完女僕浴室之後,Raquel就會拿起除臭清潔劑衝進去洗刷,嫌你臭,嫌你髒的潔癖,不只辱人,更是刺人耳鼻。而且,只要對方開門走進花園,立刻就會被她反鎖在外,完全不理不睬,就是不讓人走進屋內...不過是個繁瑣的女僕工作,Raquel卻視同身家財產的保衛戰,搞得對方心神不寧,所以前兩回戰役,她順利完成了驅敵任務,直到第三位女僕Mercedes (由Mercedes Villanueva飾演)就位,境況才頓時逆轉。
如果這場戰役套用「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公式,其實並不有趣,導演Sebastián Silva採取策略的卻是「外星人」戰術,Mercedes 根本不在乎Raquel的冷戰或熱戰,Raquel每天都累得要死,她卻能好整以暇地去慢跑,因為工作雖重要,健康更可貴;Raquel把她鎖在門外,不讓她進房,她就乾脆在花園曬起日光浴了;面對Raquel的辛辣清潔劑攻勢,她更是一把抱住Raquel,疼惜她怎麼會這樣來折磨自己(她也要聞著這樣辛辣異味)......完全沒有交集的幾次交手下來,Mercedes 完全另類的生命態度,反而鬆懈了Raquel的心防,原本勢如水火的戰爭狀態,頓時就又轉進到和平狀態。
認識了Mercedes之後,Raquel總算在同一族群中找到了對話頻率,以前面對主子家人時,從自卑轉向傲慢的嚴峻面容也緩步鬆動了下來,她懂了性愛,也願意和自己的母親對話,生命有了顏色,也有了溫度。
從戰爭到和平,《女僕》的主題無非就是一位女性的啟蒙與茁壯,導演Sebastián Silva曾說,故事就是根據自己的童年經驗改編而成,前半段的Raquel是嚴峻而又醜陋的,但是後半段的她,嘴角有了春風,青春和美麗似乎悄悄又回到她身上來了(畢竟她才四十歲啊)!
《女僕》不講大道理,只是小女人的小故事,但是恨與愛的真情都處理得極其細緻而又動容,2010年接連看到幾部來自南美洲的電影(從《臉紅的夏日》、《精銳部隊》、《謎樣的雙眼》到《女僕》),從選材到技法都頗有可觀,那還真是只看好萊塢電影的影迷一個陌生卻極迷人的生態池塘呢!
"外星人"真是形容的可愛又貼切! 我也曾試想自己如果去能不能應付,結果當然是不行。 可見這類人是多麼珍貴難得又少見,不只溫暖自己尚能溫暖別人.. 不像刺蝟的優雅裡是兩個相投的人感知與相惜進而轉化或得體悟...
人與人的遇合關係,很像齒輪嵌合,大小尺寸不同,就很難硬行相合,但是無緣的平行線,也許更能創造相互欣賞的風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