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愛：童言童語折煞人

導演吉姆．謝利登（Jim Sheridan）一向擅長童星戲，他在《前進天堂（In America）》就曾透過Sarah Bolger和Emma Bolger兩個可愛小童星，訴說了一則動人的移民故事；《窒愛（Brothers）》同樣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Bailee Madison和Taylor Geare，她們的童言童語，讓主題沈重冰泠的《窒愛》多了點人生的溫暖，卻也有著更沁人心脾的涼意。

《窒愛》的主題其實是戰爭創傷，無情的戰爭，不但會奪走沙場男兒的心志，亦會毀了他的家庭。

吉姆．謝利登非常巧妙了運用了雙心軸線來說故事，首先是片名《Brothers》，字面上，可以譯成「血緣兄弟」，亦可以譯成「夥伴兄弟」，不管怎麼翻譯，不管怎麼排列，都可以和劇情產生互動關連。

陶比．麥奎爾（Tobey Maguire）飾演的山姆是哥哥，亦是驍勇善戰的軍人；傑克．葛倫霍（Jake Gyllenhaal）飾演的湯米則是弟弟，電影一開場是他在獄中牢友的噓聲中走出戲院，坐上哥哥的車子回家。哥哥是成功典範，弟弟是失敗混混，由山姆．薛帕德（Sam Shepard）飾演的漢克老爸，平常以陸戰隊員自豪，對山姆自是另眼相看，對湯米則不會有好臉色，血緣兄弟的矛盾在一開場就已充份顯露。

隨後，山姆到阿富汗前線出任務，直昇機意外遭擊落，成了戰俘，為了守住軍機，為了不讓同袍再受苦，他拿槍結束了「夥伴兄弟」的生命，卻也讓自己再也難已擺脫罪惡自責的陰影。

都已經被軍方列入死亡名單，還舉行過國葬的山姆卻幸運生還了，只是他徹底變了一個人，他懷疑妻子與弟弟有染，再也不是那位一手抱一個孩子，耐心說著故事，一同陪著嬉戲的好爸爸了，陰陽怪氣的他，嚇得兩位寶貝女兒竟然說出了：「多希望你不要回來！」毫無心眼的童言童語，常會逗得人笑開懷，但是同樣口無遮攔，不理人情世故的童言童語，往往也就在你最無法防範的誼命彎轉處，直接揭開你的面具，直接刺得你鮮血淋漓，再難閃躲。

戰爭英雄，國家英雄，卻成了家庭狗熊，如此懸殊的落差，誰能承受？吉姆．謝利登的雙心軸線就在此時開始發威，當年，漢克老爸是越戰英雄，但是返鄉後，同樣好久不能言語，陰睛難料的怪異脾氣，同樣嚇得兩兄弟不知如何是好，寧願父親戰死沙場，也不要返鄉來折磨他們。山姆接受了父親的威權傳承從軍去，湯米卻選擇了離經叛逆道，偏偏，山姆不但繼承了軍職，也複製了戰爭傷害，差別只在於漢克重創了兩兄弟，後來則換成了山姆嚇慘了兩姐妹。

兄弟也好，姐妹也好，不同世代的年輕人，面對不同戰爭創傷的父親，都有著夢魘般的童年，代代有戰爭，代代有噩夢，吉姆．謝利登雙心軸線的敘事功力，透過排比對仗的方式，讓人更清楚看見了戰爭黑靈的巨大與恐怖，完成了反戰電影最強力的論述。

戰爭扭曲了人性，扭曲了價值和道德，看著山姆在敵人槍口下狠心槍殺兄弟的場景，你一定就會想起1978年的經典反戰電影《越戰獵鹿人（Deer Hunter）》中，最駭人聽聞的俄羅斯輪盤賭局，一槍賭一命，生死一瞬間，極樂與極悲只有一線之隔，僥倖苟活的人，即使賺得餘生，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窒愛》的山姆也面臨著同樣的情形，戰場上，他槍殺了自己的同袍，返家後，他猜疑起自己的弟弟，「夥伴」價值已經全然崩盤，「血緣」價值也禁不起責問與猜疑的煎熬，《窒愛》的中文翻譯同樣也在玩雙心軸線的噱頭，既是平生摰愛，卻也同樣是看不到出口的窒息情愛。一切的罪惡全都源自戰爭，《窒愛》用最經濟的拍片規模，完成了反戰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