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可以是份工作,亦可以是個夢想;導演可以是夢想企畫的執行工匠,導演亦可是觀風辨位,站在時代浪潮上的千里眼與順風耳。同樣是導演,高下之別,與技藝有關,亦和視野有關。
何蔚庭是台灣新生代電影人中最值得注意的導演之一,雖然,他迄今亦只完成過兩部短片《呼吸》與《夏午》,另外還有一部長片《台北星期天》,但是每部作品都標誌著他的成熟與精進。
《呼吸》讓我們看見了他經營視覺震撼的美學雕琢功力,《夏午》則只用了五個鏡頭就說完一個許可多元解釋的故事,美學更上層樓,意在言外的戲劇功力更是精準且濃烈。《台北星期天》則是讓人看到了一位懂戲會說戲的導演功力。
關鍵在於選材的犀利和執行的精準。
首先,《台北星期天》是一部外語片,主角是外國人,主要語言是菲律賓語是故事發生在台北,《台北星期天》挑戰的不只是傳統台灣電影的定義(從主角、語言到題材),更直接把針砭時事的探針刺進了台灣社會的底層,把新移民的血汗哀愁都轉化成為台灣電影的選材。坦白說,有這等襟懷,這等氣魄的導演,才是大器導演。
行政院主計處在2010在2月公布的2009年外勞人數中,合法的外勞人數為35.1萬人,約佔全台總人口的1.1%,其中印尼外勞最多,以印尼籍最多,有13萬9404人,其次為越南籍的7萬8千人,菲律賓的7萬2千人排名第三。人數雖不多,卻已深入極多家庭,不論是老年人口或是幼兒世界,仰賴外勞照顧,都已成了常態。台灣社會存在這麼多的外勞,依存關係如此緊密,卻缺少外勞相關題材,不去關心他們的呼吸或甘苦,可能只顯示著創作者的遲鈍或無能。
當然,以外勞故事做主角,《台北星期天》不是第一部有此企圖心與視野的劇情片,李迪才導演去年曾經完成一部以泰勞和印尼勞工生活悲情的《岐路天堂》,對於外勞與台灣人的互動關係著墨甚多,唯獨對於外勞內心世界的觀照,還停留在刻板印像的層次上,無法帶動更大的感動。《台北星期天》的差別在於不但找到了菲國影星來詮釋菲勞,而且直接從他們的視野來看自己也反觀台北,更重要的是他們本身有戲,散發出動人的力量,具備了一部獨立劇情片的應有魅力元素。
何蔚庭找到了身材瘦長,臉型有點像張震的Epy Quizon飾演馬諾奧,略為粗壯木訥的Bayani Agbayani則飾演迪艾斯,一瘦一胖,一個熱情激動,一個沈穩算計,兩人一搭一唱,有如哼哈二將的組合其實符合了傳統喜劇電影中勞台與哈台、王哥與柳哥的組合,確實讓全片洋溢了極其浪漫歡樂的基調,避開了傳統外勞電影的沈重悲情,也讓全片在嬉笑怒罵中浮現更多台灣社會實況。
但是何蔚庭切入主題的刀法才是真功夫,他的第一刀叫做情欲,既見血,又見肉;第二刀則是夢幻,既俐落,又爆笑。
《台北星期天》的片名清楚點出了外勞利用假日圓夢的心情,馬諾奧和迪艾斯同在一家工廠做工,晚飯外可以外出閒逛,但得在關門前回返工廠,否則就要記點或報警,他們利用短暫的外出時間,都在規畫星期天來到時,可以滿足身心欲望的行程。
馬諾奧一心一意要追求另一位外勞,卻被當成花癡戲耍;迪艾斯則是很快就勾搭上了在台灣人家當看護的外勞,有了露水姻緣,但是他往往才告別了女友,就得打電話回菲律賓老家問妻小平安。迪艾斯是劈腿男人,卻選擇在女友生日那天,要和女友說再見;馬諾奧想要認真經營感情,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他們經歷過的愛情遊戲,不但具現了生理上的騷動與渴望,也有著心理上隨便湊合的寂寞慰安需求,更從他們女友的身上(馬諾奧暗戀的女友,卻與僱主老闆有著曖昧地下情;與迪艾斯有一段情的女友,卻是見証了棄養老人的慘狀),發現了台灣人剝削或利用外勞的深層指控。但是何蔚庭一切點到為止,不想批判,更不想揶揄,發現,就是最震撼的呈現了。
情欲世界受挫後,就是夢幻的起程。
外勞出外工作,無非就想多賺點錢,改善生活品質,刻意追求的情欲空檔不能得圓,意外撞見一張無人搬挪的火紅沙發,就如同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可以讓簡陋的宿舍生活頓時變化不少氣質,具體實踐他們對於「家」的心靈渴望,於是他們就像《上帝也瘋狂 (The Gods Must Be Crazy)》中的那位,為著一隻可樂瓶子鬧出無窮趣事非洲黑人歷蘇一樣,就在台北街頭演出一場沙發搬遷狂想曲,夢想帶給他們無窮途末路希望,卻也帶來更多的折磨。
從抬上公車,卻被轟下車開始,他們的欲望夢幻讓他們汗流浹背,卻也讓他們心甘情願咬牙苦撐,他們的荒唐搬遷過程,有如一道利箭,射穿了周邊台北人的形形色色嘴臉(從吵個不停的沙發主人,到吵著要跳樓的巷弄男女,以及酒駕一路撞倒沙發的騎士,一拳就被打歪鼻樑的倒楣女警),何蔚庭有如一位魔法師,把台北生活的浮世情貌轉化成這趟徒步逛台北的風景,誇張又爆笑的際遇,同樣亦是極其力的台北寫真。
最重要的是,《台北星期天》沒有一個閒雜廢人,主角專業,配角更精準,台灣電影過去偏愛不會演戲的素人,期待他們有原味流露,卻因而喪失了戲劇的醇厚力量,戲味全失,每個演員都會演,每個角色都有戲,《台北星期天》其實展現了一次非常精彩的場面調度,這一切全來自何蔚庭的精準選角,又給了他們全力發揮的空間,才會有喜趣橫生的強烈張力。
《台北星期天》是2010年台灣影壇最讓人開心的發現。
這部影片看過之後五味雜陳,關於外勞在台灣的歷程,有太多內心戲,永遠無法以戲劇的方式去呈現的,只能永遠留在外勞自己心中,並繼續走人生的路 ~
看完影片也很感概 ~
這部電影我覺得有點鬆散~雖然像媒體還有大眾文化的諷刺很有力道,而且利用外勞來審視現代社會的各種問題很見巧思,可是我自己認為最精采的還是兩位菲律賓演員互相咒罵又同心協力搬運紅沙發回去的各種片段,的確演得很出色,其他台灣演員也恰如其分的表現出台灣人的面向,可是導演似乎放太多線,最後有收不回來的感覺~
難得我跟藍大哥意見不同,我自己是覺得這部還沒有到真的很有力的諷刺喜劇等級,但是以一個新導演的第一部長片,算是不錯的了~
藍大幾乎一面倒的談論優點,但我想這片因該有很多缺點八...(可以再寫一篇了XD),用小品的方式拍喜劇,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節奏及結局也都稍嫌粗糙,走出戲院其實是有些失望的...
我的書寫,意味著我的理解,你的批評,倒讓我好奇,願聞其詳。
談不上批評,只能說自己期望過高,期待這個題材能夠諷刺得更深入一些,而不是用平版的敘訴及節奏來說故事,大概是自己也當過外勞的關係,總覺得這部片丟出來的東西實在太保守
談不上批評,只能說自己期望過高,期待這個題材能夠諷刺得更深入一些,而不是用平版的敘訴及節奏來說故事,大概是自己也當過外勞的關係,總覺得這部片丟出來的東西實在太保守
真是一部可愛的電影,尤其是愛作夢的馬諾奧跟木訥實際的迪艾斯之間的對白真是讓人叫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結局會不會下得太快太突然啦?總覺得之間缺少了一點連結性,像是穿了運動鞋卻沒穿襪子一樣,就是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