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謝晉導演,不談他的作品,只談我的採訪歷程,其實有點怪,主要也是因為他的作品,台灣映演得不多,我看過的也不過五六部而已,很難聚焦。
謝導演作品中,我只在部落中寫過《芙蓉鎮》的評論,請興趣的朋友不妨參考一下,我在
謝導演的作品中真正讓我驚佩的是《秋瑾》的開場戲,秋瑾是推翻滿清政權的少數女性革命先烈,臨刑前所寫的「秋風秋雨愁煞人」早已是國文和歷史課本中的章節之一,為了表現那個保守古老又腐敗的清朝氣氛,謝晉在影像上的處理就別出心裁,拍了一座一座的古城樓,看似紀錄片的城樓景觀,不但即時捉住了即將消逝的文明景觀(在城市開發的時代浪潮下,這些城樓都是優先鏟除的舊文明遺蹟),影像是封建文明的符號,聽覺上則是一聲又一聲的鐘響,滿清封建王朝的氣息就在影音交響的處理下,有了準確的對位力量。
但是後來的《高山下的花環》和《清涼寺的鐘聲》,卻又都是黨國思想勝過人道關懷,電影為政治服務,政治指導電影創作的時代陰影,一直是謝晉所處的大環境中,巨大迫人,很難閃躲的背景。
但是作為中國的知名導演,謝晉的電影理論其實很有參考價值,在他的「謝晉談藝錄」中就曾經揭示電影是一種「遺憾的藝術」,主要是因為電影的創作通過膠片後就固定下來了,不像話劇或戲曲如有不如意,還可以改正,所以做為電影工作者,只能盡量努力在藝術上不要留下遺憾與少留下遺憾。
我相信多數導演都同意謝晉的看法,作品雖然是自己的好,但是文章可以重改,音樂可以重錄,畫作可以添刪,電影如果不能在拍片時力求完美,拷貝都完成之後還要補戲補拍,那可是要人要錢的大動作,即使有憾,也只能認了,這也是為什麼一旦創作心血卻被電檢官員要求修剪時,導演都會吐血的原因之一,原本已經不夠完美了,還得殘缺映演,誰不痛心?
謝晉在「謝晉談藝錄」中也特別提到演員該有的兩種功力:用眼睛說話和向角色靠攏。
他最推崇的演員是主演《甘地(Gandhi)》的影帝班.金斯利(Ben Kingsley),因為原本他是不大著名的話劇演員,接演《甘地》後,花了很長的時間做準備,從訪問、參觀到閱讀大量資料,為了外形酷似甘地,不但剃了個光頭,每天只吃一丁點飯,體重下降了十多公斤,讓不少印度人看到他還真以為是甘地重生,對他跪拜,到了演出甘地的絕食戲份時,他也厲行絕食,不進菜飯,以致於人虛氣弱,演起戲來時,生理的真實反應,讓戲戲表演更有說服力。謝晉認為所有的演員就應該像班.金斯利一樣事先做足功課,在生活中要與演出的「對象」混在一起,找出自己的基調,再找出獨特的表演方法,才能跡近真實,而且栩栩如生。
至於用眼睛說話則是演員的第二件武器。
謝晉很愛護演員,也叮嚀演員要懂得保護自己的眼睛,他曾說:「導演少睡覺可以,演員不行,覺睡得少,眼睛發澀。」如果眼睛呆滯無神,演員再美也無用。
電影是「放大」的藝術,演員的美麗,透過特寫鏡頭和銀幕投影的雙重放大,產生了強烈的感染力量,傑出的演員都知道光靠台詞和形體動作來傳達角色感情是不夠的,懂得挖出潛藏人物心靈深處最美好的東西,要有自己的內心獨白,因為「眼睛是心靈之窗」,一個優秀演員的眼睛因而就應是深不可測的,而演員眼神的準確和豐富,關鍵在於內心獨白是否正確?也就是他是不是真的理解了這個角色,而且找到了合適的表現方式,讓觀眾看到他的眼神,就明白他的內心。
好演員都懂得唸詞的重要,但是熟讀台詞容易油,容易虛假,真正的功夫要下在字裡行間,挖掘出不在劇本上的內心獨白和潛台詞。
這些心血經驗,不是老生常談,而是真功夫的所在,我做的書摘工程,無非也是想讓謝晉導演的心血得能透過網路讓新世代的影人或影迷在讀到文章時,也能帶動一點想法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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