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導演杜琪峰拍攝文藝電影,水準不一,但是拍起警匪電影,卻是韻味深濃,怎麼拍都別具魅力,入選2007年威尼斯影展競賽的《神探》又是他攀爬上的另一個創作山峰。
《神探》的英文片名叫做《Mad Detective》,其實用《瘋探》來形容比較貼切,因為韋家輝的劇本中明顯借用了梵谷的典故,來形容這位因為「天才」而「瘋狂」的警探,但是電影的主題卻借用佛經「一念嗔心起,八萬障門開」的典故,用「心中的鬼」來呈現「一念為惡」的人生選擇,再經過杜琪峰虛實參雜,幻真交錯的場面調度,結構出一部讓人不想眨眼的精彩作品。
現代人面對梵谷的激狂畫作,早已確認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在梵谷同代人的眼中,他卻是不合時宜的傻子,畫面怪異,用色奇狂,再加上他割下自己耳朵的驚天一刀,更被視為神經瘋子,《神探》中的男主角警探陳桂彬(劉青雲飾演)也有相似的不合時宜,為了偵破箱屍案,他會把自己裝進箱子中,在命案現場一路滾梯而下,透過現場模擬的親身涉險找到歹徒犯案的靈感啟示,當然,他也很像佛經「楞枷經」所說的有過人大慧(如眼識,一切諸根微塵毛孔俱生),能夠一眼看透人心中的鬼,從而看破異常行為幕後各種內心邪念勢力的操作碰撞。
簡單地講,劉青雲飾演的陳桂彬就是能夠聽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看到別人看不見的影像,他因此屢破奇案(那是天才),卻也因為難得遇見一位心中無鬼的警界長官,於是他拿刀割下自己的右耳獻給退休的長官以示敬崇(那是瘋狂),與眾不同,因此就註定不合時宜,不得不退出警界。
在劉青雲的超能力論述尚未完成之前,《神探》的實幻交錯結構確實讓人看得一頭霧水,但是劇情慢慢開朗之後,味道也就滲溢四散,緊叩人心。
電影從一場夜間行動展開,刑警王國柱(李國麟)與高志偉(林家棟)奉派偵察人孔鐵蓋的竊案時,王國柱下車尿尿,錢包掉在警車座位上,一旁的高志偉趁機偷了千元港幣,卻被王國柱察覺指斥,就在此時歹徒出現,兩人追入樹林,暗夜中有人跌倒,有人奪槍,觀眾和當事人一樣只知有事發生,卻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劇情轉入正在便利超商看報的劉青雲,他的耳朵聽見了一位女學生心中的鬼正在唆使女學生偷拿唇膏,於是他反身斥鬼,問題是別人卻完成感受不到他所看得見與聽得見的事,只看到他一個人喃喃自語,又粗魯摔拋事物,怎麼也無法接受他慷慨陳詞所批判的事。
天才註定寂寞,瘋子反而自在,但是杜琪峰在完成了「天才與瘋子」的結構之後,卻進入另一個更寬闊的人性議題,人生的苦痛往往來自於貪嗔癡,貪就容易犯錯,然後又因為懼怕而不敢認錯,就此越陷越深,連環相扣,就真是苦海無邊了。
林家棟飾演的高志偉是個會偷錢,甚至還會搶錢殺人的警察,心中的鬼就比別人多的多,七鬼相纏,形成既妖豔水怪異的場景,多添了電影的奇幻與靈異氛圍,相當高明;但是代表正義力量的何家安警探(安志杰)卻也因為身涉險境,有了恐懼之心,也讓小鬼所趁,則成了全片最直接、最殘忍,也最有力的論述,恐懼之心,人皆有之,不因你的身份尊卑而有不同,所以最後的決戰場面,設在一間鏡屋裡,人鬼夾雜,人在前頭行,鬼在身後追,楞枷經所說的「譬如明鏡,現眾色像」雖然有了對位解說的效應,卻也有了極其詭譎迷離的神采,時虛時真,虛實並陳的諸相並生,讓全片的華麗與混亂同時達到高峰,相當高明。
「紅樓夢」中的太虛幻境裡有一幅對聯,上面寫著「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心中的鬼或許是幻像,卻能讓人看到更多的真實,電影藝術的高妙就在一切看似擬真作假,卻也讓人看到更大的人生真相,《神探》的趣味與意境無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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