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電影《旅行者與魔術師》的片頭上,開宗明義地加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或者「凡所有相,皆是空相!」不明究裡,也懶得探明究裡的你,一定會直覺地抗議說:「嗟,又是老套,又是佛法傳教!」
義大利導演貝托魯齊如果一本正經要來拍「釋迦牟尼傳」,觀眾的興趣未必高,除了虔誠教徒外,多數人其實懶得看,甚至還可以用「凡所有相,皆是空 相!」的一句話就消遣完畢了!所以他必需另起爐灶,透過轉世小活佛的尋覓傳奇,誘導觀眾的好奇,再透過小活佛的啟蒙與受教,滲透佛教沿革和經文大義。力氣 沒少花,《小活佛》甚至獲得佛教界人士大力支持,但是時光流逝之後,還有幾人記得這部電影?
相對地,不必大張旗鼓地拍片,貝托魯齊在《十分鐘:提琴魅力》的第一場戲中,就透過一位印度偷渡客去取水的故事,在「南柯一夢」的架構下,完成了十分鐘遊歷一生的人生縮影傳奇,簡單明瞭中,意義深遠,反而留下更多討論的空間。
打開電視頻道,會把目光和時間都停留在宗教台的節目上的人,不是信徒,就是有緣人。信徒虔誠地接受台上節目的洗禮和教化,無可厚非;有緣人,能夠停歇片刻撞見吉光片羽,就是緣,看見聽見多少,就看個人福報。
我們都知道,佛教的佛經,基督教的聖經上說的都內含了人間真理,但凡夫俗子卻已不耐老套經文,換一個形式來說,換一個故事來說,也許風景就不同了。 這也是為什麼梅爾.吉勃遜從《受難記》的角度來描繪耶穌受難的血淋淋歷程,讓觀眾重新體會「神愛世人」的血肉救贖,進而取得更寬廣的視野。
早年,佛法靠誦經靠開釋;禪宗時講公案,用詩句來開引信徒;如今呢,彈個小曲、拍部電影說故事,直接用音樂或圖案影像來接引信徒,更勝千言萬語,更易穿透人心。
電影中的女主角得克何等溫柔婉約,偏偏她嫁給了一個年紀大她太多的老頭子,小夥子札西因為躲雨闖進他們的世界,是的,接受世俗愛情理念的我們其實都 願意相信札西和得克才是最匹配的一對,類似楊振寧老先生的「白髮紅顏」情,多數人都是抱著看好戲湊熱鬧的心情來面對,因為我們凡夫俗子很難去想見生理已經 老邁,以致於不能酣暢飽滿的肉體歡愉,得讓少年妻子忍受多少不完全的愛情。
中外電影的敘事架構通常是從一位陌生的闖入者談起的,《旅行者與魔術師》中的老夫少妻不管別人怎麼說,一直活得好好的,都因少年札西闖了進來,而有 了誘惑和試驗,少年和少婦自然走得相近,自然有了好感,只是有情歸有情,法理卻不容,為了愛欲,他們就起了殺機,穿上紅衣的得克再無昔日風情,只像個淒厲 的復仇女鬼,悔恨又無奈的札西想要逃,卻又難捨,再回首,卻只像水中紅巾一縷,芳魂已渺。導演宗薩仁波切什麼道理都沒說,什麼經文都沒唸,觀眾卻都已了然 在心,這就是他的電影魔法。
同樣地,電影一開場的敦杜是個急切暴燥,急著到美國去撿蘋果賺錢的魯莽漢子,他看不起鄉下人,也過不慣鄉居歲月,但是三天的旅程,一個僧侶的故事, 一位女郎的深情,他安靜了,也看到了自己的妄謬,他會去追逐天邊的彩虹?還是擁抱身旁的幸福,鐵牛車還在往前走,觀眾卻看到了一顆因為安靜而幸福的心。
電影的好處是一切都是虛妄,一切都可以重來,特別是走岔或犯了錯的人生,電影帶給凡人的啟示因而更直接明白:只要你肯放下貪執,生命情境也會丕變。 《旅行者與魔術師》的山河與人兒何等美麗,但是終日相對,嗔念起,煩惱生,人也就面目可憎了;面對這麼美麗的電影,就看你能不能用喜樂的心去觀賞,能不能 享受唇角上揚,心若有所得的美麗時光了。
藍老師
您講的好有禪意
也很有境界
我沒看這部電影
我會想去找來看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