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的每部電影中都有經典畫面,1989年《悲情城市》的的金瓜石秋芒草山路,成為日本人最愛戀的台灣山城畫面;2004年《珈琲時光》終場前,三列火車交錯迄邐的畫面,具體說明了東京人和火車緊緊相連的命運共同體感情,更讓無數的日本人驚歎說:「我在東京長大,但是從來不知道可以用這個角度看東京!」
是的,傑出的電影,往往就帶領著我們用不同的角度去看人生,而且收獲一籮筐。
但是,經典電影畫面一定就會引發後人的模彷,好壞就看個人功力了。
1969年,美國好萊塢拍出了《虎豹小霸王(butch cassidy and sundance kid)》,有的人喜歡保羅.紐曼騎著腳踏車載著美女凱薩琳.羅斯四處閒逛,然後,背景放著B.J. Thomas演唱的「雨滴不斷打在我頭上(Rain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其實,當時天上根本沒落雨,真要下雨了,保羅.紐曼也就不能施展單車把妹術了,但是製片人John Forman要打歌,硬是不管別人會不會罵,一定要玩這麼一下,身為執行製片人的保羅也不反對來一點浪漫。結果呢,他們賭贏了,看完《虎豹小霸王》的觀眾幾乎沒人罵「歌不對題」,不但單曲大受歡迎,更多人夢想著能夠吹著口哨,學起保羅那樣背身騎單車。
至於《虎豹小霸王》中更經典的畫面當然要算是保羅.紐曼與勞勃.瑞福的兩場跑跳戲;第一場是他們被官兵追捕,逃到斷崖上,已無退路,要不束手就擒,要不就跳崖逃生,於是兩人很有默契地驚聲尖叫為自己壯膽地朝崖外往下跳,多年來,看到該片的幕後花絮紀錄片,才知道其實製片在崖外搭了個木板平台,電影上看起來很驚險,其實只是一小步的假動作而已。
第二場戲則是他們再度受困,這回自知死路不遠,再不能像以往那樣幸運逃生了,但是兩位大盜寧死不屈,決定開槍往外衝,就在兩人撞門起跑的那一剎那,畫面停格,槍聲大作,觀眾輕聲問身旁好友:「他們死了嗎?」廢話,但是就會有人看不懂,就會有人期待奇蹟出現,電影停格了,但是停不住大家的揣測,停格就有留住霸王風采的功能,導演不想把他們變成狗熊,留個全屍,成為大家永恆的懷念。
其實,這款另類的畫面處理,是要和當時正風行的暴力美學電影打對台。
1967年,好萊塢最知名的暴力美學導演亞瑟.潘在電影《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中把這對雌雄大盗用亂槍打成了馬蜂窩,華倫.比提和費.唐娜薇就在槍聲中扭曲地倒下;1972年的《教父》更是讓觀眾看見了黑手黨徒殺人不眨眼的殘忍狠勁,不論是眼鏡中鎗、馬頭恐嚇、收費站大屠殺,受洗和復仇平行進行的鏡頭都在銀幕上灑足了鮮血......夾在這片腥紅大地上,《虎豹小霸王》的終場鏡頭格外有詩意。
1972年,李小龍的《精武門》問世,真正確立了他從《唐山大兄》之後就急著建立的功夫天王地位,電影中的陳真神勇無敵,日本人打他不過,只好改用槍炮,呼朋引伴地包圍霍元甲武館,最後,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李小龍凌空一躍,畫面停格,槍聲雷鳴,英雄不能慘死,音容必需宛在,觀眾才會永遠懷念。你真的很難說羅維導演到底有沒有參考或抄襲《虎豹小霸王》?
2002年,張藝謀的《英雄》玩了同樣的手法,李連杰沒有刺殺秦王,但是秦王留他不得,亂箭射出時,觀眾不曾見到李連杰萬箭穿身的刺蝟死狀,一向最會雕琢畫面的張藝謀在一片箭牆上留下了一大塊空白,那就是李連杰的肉身遺跡,電影不灑狗血,觀眾可以「想見」,那就夠了。
天下文章一大抄,陽光底下沒有新鮮的事,在影像創作的世界裡,有的人持著這麼嚴苛的標準在挑剔著,是非公斷,不是我說了算,全在看電影看得夠不夠多的你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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