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耀姬物語:陰睛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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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畑勳的《輝耀姬物語》在美術和音樂的表現上都極其豐饒,戲劇敘事若能再精煉一些,就幾臻完美了。

高畑勳的《輝耀姬物語》在美術和音樂的表現上都極其豐饒,戲劇敘事若能再精煉一些,就幾臻完美了。

 

《輝耀姬物語》改編自日本古典文學《竹取物語》,《輝耀姬物語》是日本詞句,直譯成中文應是「月亮公主傳奇」,保留日本原名或許是取其原味(神話中亦有稱之為「赫映姫」或「輝夜姫」,意思相近,但也同樣拗口),卻也難免形成溝通障礙,畢竟,唸起來不順,亦不容易理解(除非你看完了電影,或許才能明白其中原由)。不過,要在月亮上做文章,而且想出誘人片名,確也不易,既然無從更上層樓,只好從其日文原名,《輝耀姬物語》就這樣堂堂寫進了台灣電影放映史了。

 

KAGUYA001.jpg一如《竹取物語》,《輝耀姬物語》描寫一位種竹老翁被竹林亮光吸引,發現竹節中有一位小女嬰,於是捧回家撫養,小女嬰的成長速度似乎比「一瞑大一寸」更神速,不但有回春能量(養母抱起她就有了奶水),還有金銀珠寶隨行,兩老視她如公主,窩居山林太可惜了,於是到京城買屋置產,還請了家庭教師相模專心調教,不但貴族子弟聞風而來,連皇帝亦動了心,但是追逐者最多,贈禮再豐厚,公主卻一點都不快樂,私下望月祈願,盼能遠離紅塵。就在月宮天神下凡來接她回返天庭時,她卻又不捨兒時玩伴及養育父母,卻已無可逆轉了。

 

KAGUYA004.jpg劇情受制於神話架構,很難更動,只看細節著墨何處,故事如何剪裁。高畑勳的選擇其實很清楚:山居童時,竹節青青,歡笑宴宴;京幾紅塵,禮教嘈嘈,名利濁濁。輝耀姬最後的回眸一看,則是「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之所鍾,正在我輩」的歎息。

 

電影的美術格局分為山居、京畿和天雲三個段落,高畑勳用水墨漫畫的筆觸,創造了有別於時下動畫的美術視覺。《輝耀姬物語》中的人物,鮮少用工筆精描,亦不其栩栩如生的寫實模彷,他要畫師用毛筆或者炭筆替角色勾畫肢體輪廓,角色形體因此有了厚度,還原了「動畫」的「手畫」趣味,多了三分「質樸」力道,卻又多了七分東方「詩畫」的韻味,一出手就清楚與歐美動畫(尤其是迪士尼品牌)做了切割,也迥異於手塜治虫以降的日本動畫線條,風格近乎中國著名畫家豐子愷畫作,讓人驚豔。再加上一幅又一幅有如粉筆畫的自然山水,《輝耀姬物語》兼具粉墨與潑墨力道的美術設計,有如風吹過田野,在在讓人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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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則是《輝耀姬物語》的另一特色。久石讓的配樂功力早已成精,簡約,是他的第一要素,要音不繁,動人最美,轉軸撥絃三兩聲,就能穿耳動心,才見功力;第二道手痕則是「不時迴響」,讓簡約之美在空間迴盪之際,還能兼有溫潤之效,不但呼應主題,又能提點劇情,功力更猛。

 

不過,《輝耀姬物語》最不俗的設計則來自於高畑勳自己填詞作曲的「童謠(わらべ唄)」,動人童謠的最大特色在於一聽就讓人琅琅上口,這首「童謠」不但輕快,而且兼具童趣神韻,最重要的是從來沒聽過歌謠的小女孩,怎麼一下子就會唱了呢?此時歌謠不再只是歌謠,突然有了點題功能,一旦歌謠可以勝過記憶,悄悄滲透進你的唇齒基因,他日聞樂,就能附和跟唱,那不但是音樂的最美麗頌歌,也悄悄訴說著不知曾有多少位月亮公主悄悄下凡來到人間,聽見雅樂,風聲相附,在記憶都將一片淨白之際,歌曲成了唯一的連結,紅塵深情,盡在歌中,那只能說高畑勳還真是性情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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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われ まわれ まわれよ 水車まわれ  轉呀,轉呀,轉呀轉  水車轉呀轉

まわって お日さん 呼んでこい   轉呀轉,呼喚太陽公公快出來

まわって お日さん 呼んでこい   轉呀轉,呼喚太陽公公快出來

鳥 虫 けもの 草 木 花  鳥兒蟲兒和野獸  青草樹木和花朵

春 夏 秋 冬 連れてこい  帶著春夏秋冬快來到

春 夏 秋 冬 連れてこい  帶著春夏秋冬快來到

 

まわれ まわれ まわれよ 水車まわれ  轉呀,轉呀,轉呀轉  水車轉呀轉

まわって お日さん 呼んでこい   轉呀轉,呼喚太陽公公快出來

まわって お日さん 呼んでこい   轉呀轉,呼喚太陽公公快出來

鳥 虫 けもの 草 木 花  鳥兒蟲兒和野獸  青草樹木和花朵

咲いて 実って 散ったとて  花綻放 樹結果 就算最後走向凋零

生まれて 育って 死んだとて  出生成長 就算最後走向死亡

風が吹き 雨が降り 水車まわり  風吹起  雨落下  水車轉呀轉

せんぐり いのちが よみがえる  生命依舊甦醒

せんぐり いのちが よみがえる  生命依舊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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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輝耀姬物語》中還新創了一位大哥哥捨丸,青梅竹馬的歡聲笑話,讓小女孩早早就有了願一輩子相守的癡願,只不過,小女孩成了富貴公主後,捨丸還是山間樵夫,一富一賤,註定此情可待成追憶。但是公主在升天之前,還是夢遊還鄉,重見故鄉山水,也因此再與捨丸相逢,捨丸已有妻兒,驟然相逢,竟然也有了奢想。是的,初戀最是美,捨丸與公主都不捨舊情,代表他們心中依舊純真,然而造化弄人,又能如何?

 

捨丸的短暫出軌(非行動,僅心思),其實正是高畑勳對紅塵戀情的寬厚包容,一切就如《一代宗師》中的宮二小姐所說的:「我心裡有過你,不怕說出來。喜歡人不犯法,但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有了這一點的感情走私,《輝耀姬物語》不再是尋常神話或者童話了,有了這一點惆悵,《輝耀姬物語》已然是成人物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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