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設計了一個費人疑猜的開場,一位愛書少女來到墓園中的「作者」雕像前,掛上致敬的鑰匙後,就近坐下,開始閱讀起一本名叫「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小說。
接下來的鏡頭是Tom Wilkinson飾演的「作者」現身在1985年,面對觀眾解說自己的創作歷程,家人不時會現身干擾,那是文人創作的真實寫照,這位作者的現身功能就是一旦你是名作家,就經常會有故事來找你,不愁文思匱乏。
然後,「作者」回憶了他1968年青年時期,聽到了布達佩斯飯店傳奇的那一刻,此時的作者就換成了年輕的Jude Law。他在下榻的那間古老旅館中遇見了老邁的經理Moustafa先生 (由Murray Abraham飾演),主動向他傾訴了他在1930年代見證過的奇人奇事。
那時候的Moustafa還是個嘴上無毛的政治難民,家破人亡,一無所有,所以自名Zero (由Tony Revolori飾演),他這輩子的命運得能改觀,完全來自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飯店經理Gustave (由Ralph Fiennes飾演)。
繞了四個彎,換了四位演員,真正的主角Gustave才現身,才開始他長袖善舞,賓至如歸的飯店人生,其中,他因為懂得伺候有錢女人,讓自己夜夜春宵,甚至得能承繼萬貫家財,卻也因此關入牢籠,還要在紈袴子弟和蠻橫軍人的指縫間,爭得自己的呼吸和權益。
電影中的女孩是「讀者」,閱讀著「作者」的紙本,電影院裡的觀眾卻是「觀者」,觀看著導演出入於傳奇內外的立體刻痕,兩者之間因而有了對比的趣味。
我用了兩張圖表來解讀Wes Anderson的表現技法,第一張圖表是從「讀者」、「作者」、「說者」、「行者」到「觀者」釐清小說到電影的創作與解讀關係。
第二張圖表則是以這「五者」關係作藍本,加註了導演Wes Anderson在骨架之外所添加的活力元素。所有的元素都攸關電影的情節重點,確有讓人眼花撩亂的噱頭效果,但是導演Wes Anderson如此大費周章玩起「戲中有戲,故事中還有故事」的敘事結構,究竟所為何來?
古往今來的說書人,都巴望著能讓聽者(或觀眾)目瞪口呆(或瞠目結舌),因而挖空心思,各出奇招,小說創作中因而有不迴避創作手痕的「後設小說(metafiction)」出現,虛實交陳,讓主題論述更有可觀。不過,《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很難與後設手法搭上邊,這麼繁複的論述無非就是要電影風格逼近「稗官野史,加油添醋」的「非寫實」氛圍,讓導演Wes Anderson得能以停格動畫(Stop Action)技法,創造不同流俗的冒險趣味:故事每經一手轉折傳述,就有一番「誇張」風貌,看似荒唐,卻是得以在插科打諢之中,耍脫寫實羈絆,傳達出更殘酷,也更犀利的人生觀察。
Wes Anderson的手法我明白,用心我亦明白,但是當讀者與觀者合而為一時,又有多少人會去細究原著的深意?特別是當「作者」並無實體「小說」,「作者」其實是Wes Anderson本人時,多數人會不會覺得未盡酣暢的茫然呢?
今天有幸在紀州庵文學電影院欣賞該片,聆聽老師的講座後,對該電影產生濃厚興趣,該片充滿童話般的動畫,以飽滿的色調,卡通式的幽默,緬懷那段歐洲的黃金歲月,並對照戰爭的殘酷無情。該片是64屆柏林影展開幕片,並獲得評審團大獎,是2014年度十大佳片第一名,值得一看再看,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