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彼得.奧圖(Peter O'toole)念詞是一種享受(其實,這亦是一位偉大演員應該有的本事),雖然他是愛爾蘭人,但是神采飛揚,聲聲拔高的戲劇口白,就讓人覺得抑揚頓挫有如音樂律動,同時亦會有一股活力從他的唇齒之間進入四肢體魄,你會相信這個角色,也會擁抱這個角色。
雖然,彼得.奧圖主演的《夢幻騎士(Man Of La Mancha)》在影評界的評價不高(可能是導演Arthur Hiller未能掙脫音樂劇的框架,場景設計太簡陋,故事轉場設計太平凡),但是Mitch Leigh打造的音樂旋律確實迷人,歌曲動聽,Joe Darion填寫的歌詞更富深意,在歌曲催眠激化下,唐.吉訶德(Don Quixote)那種瘋癲中見真情,執著中見真理的奮鬥精神,還是讓人深受啟發(差別在於電影中好的部份,都源自音樂劇原先開拓的領域),當然,Peter O'toole、Sophia Loren和James Coco的肉身詮釋,亦把傻憨魯癡等人生情感,做了深情註解(尤其是James Coco釋演的忠僕Sancho一角,最是動人)。
彼得詮釋的唐.吉訶德,最大的觀賞障礙在於老妝太濃,比較像舞台妝,而非接近真實人生質感的電影妝,難免給人「老妝,一定化妝成這樣嗎?」的感慨!但是透過他的獨白,專屬於唐.吉訶德的浪漫與夢想,就適足散發出煽情感染的能量。
唐.吉訶德究竟長成什麼模樣?首先當然要問原著作者塞萬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1547-1616),不過,他在1605年完成的《唐吉訶德》首部曲「El ingenioso hidalgo don Quijote de la Mancha」及1615年的二部曲「El ingenioso caballero don Quijote de la Mancha」)中,除了「清瘦」一詞,似乎就沒有太多的描寫。
關鍵的變化來自於十九世紀知名的法國雕刻家與插畫家杜雷(Gustave Doré/1832-1883),他畫過《聖經的故事》,知名的《神曲》和《失樂園》等名著亦都有繪本插畫傳世,算是圖像故事的前驅,而且是一出手的高度就罕有其匹了。
杜雷在1860年代完成的《唐吉訶德》插畫本,清楚鈎描了唐吉訶德與僕人Sancho的外貌,他先後畫下了150幅《唐吉訶德》的傳奇畫作,簡直就是以繪本形式完成了唐吉訶德的傳奇冒險,他的插畫一上市,廣受好評,頓時就成為世人採信的「欽定」範本(台灣的好讀出版社就曾出版過杜雷插畫版的中文譯本),後世的藝術和影視作品,對於這一瘦一胖的主僕造型,幾乎就不曾脫離他所打造的框架了。
彼得.奧圖在《夢幻騎士》中一人分飾兩角,先是敢於挑戰威權的作家塞萬提斯,被捕下獄後,在獄友的詰問與要求下,在牢房裡搬演自己的著作《唐吉訶德》(文學史的考據說,塞萬提斯就是在監牢中完成《唐吉訶德》的序篇),理所當然就是演出唐吉訶德的最佳人選。唐吉訶德與塞萬提斯原本就是不可切割的生命體,作者演出角色,是夫子自道,亦是最原味的詮釋,自然就更活靈活現了,這是舞台劇的人力經濟學,亦是戲劇人生最神奇的連結了。
《夢幻騎士》的前身是音樂劇,電影中,彼得.奧圖幾回清唱,不論是深情呼喚著Dulcinea,或者是夜半時分,向他的女神表達「摘星」心願的「The Impossible Dream」,或者是意氣風發地騎馬上陣時的那一句自報山門的:「Don Quixote, Man Of La Mancha」,都唱得極其動人。很多人都誤以為彼得的歌喉如此迷人,其實,《夢幻騎士》中的歌聲全由Simon Gilbert代唱(飾演Dulcinea的蘇菲亞.羅蘭(Sophia Loren)則是本人演唱),電影的聲音剪輯那麼成功,看似天衣無縫的連結,也把電影的錯覺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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