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Michael Hoffman在《為愛起程(The Last Station)》中使用了兩段歌劇選曲,手法不新,但是有效,用來襯點人物性格及突顯劇情高潮的效果,都創造了恰如其份的甜美。
這兩首歌劇選曲分別是莫札特歌劇作品《費加洛婚禮(Le Nozze di Figaro)》中的「Gente, Gente, All'armi, All'armi(來人啊,把你的武器拿出來!)」和普契尼歌劇《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中的「美好的一天(Un bel di vedremo)」,前者用來描寫托爾斯泰的人格,後者則是呼應夫妻吵架的戲劇高潮。
「Gente, Gente, All'armi, All'armi」出現在托爾斯泰莊園中的夏日午餐中,私人醫師杜桑特地向托爾斯泰介紹「最新」科技產品─「留聲機」,而且他播放的唱片正是托爾斯泰的演講錄音。
在1910年之前(中國大陸還在清朝統治之下)能夠在機器裡聽見自己的聲音,確實很有魅力,可是公然欣賞自己的錄音,不但有些肉麻,也明顯是自戀了,托爾斯泰不好意思再聽下去,不想接受這種「造神運動」式的偶像崇拜,所以起身走人。
知心的托爾斯泰夫人蘇菲亞(由影后海倫.米蘭/Helen Mirren飾演),平時話很多,此時卻不多說話,拿起唱針,換了張唱片,放起《費加洛婚禮》中的詠歎調「Gente, Gente, All'armi, All'armi」,空氣中有了天籟,托氏的腳步因而停歇了,他可以不必因此離席,破壞大家團聚的美好氣氛了。
電影中並沒有特別加註歌詞,觀眾可以不必知道這首歌曲的內容是不是在吟詠著一段暫時還看不見光明的愛情,不必在意歌詞是否唱誦著男女互相戲耍的遊戲心情,有沒有諸如:「胸中的火燄不斷折磨著他...別生氣了,別生氣了,妳可是我唯一的心肝寶貝...」的歌詞含意,絕大多數不知道歌詞唱些什麼的觀眾只聽見了雄渾的男高音與女高音的深情對唱,然後又是眾人齊聲合唱...絕美的人聲,迴盪在草坪上與藍天下,美麗到足以讓托爾斯泰停下腳步,享受藝術人生,這樣的情節安排既讓人看見了托爾斯泰的美感要求,同時也足以說明只有他的妻子知道該如何安撫他焦躁的情緒,或者,如何找回兼顧面子與裡子的下台階。
知音才知道對方的罩門,雖然知音也可能有怨,也會爭吵,也會仳離。
至於《蝴蝶夫人》中的那一首「美好的一天」則發生在他們家的晚宴上,蘇菲亞為了白天時分,遇見托爾斯泰和親信Chertkov(由影星Paul Giamatti飾演)討論新立遺囑一事激狂抗爭懊惱不已,晚宴上她才對著托氏的秘書Valentin(由影星James McAvoy飾演)吐露自己太過急躁的心事,餐桌旁的留聲機就正好播放著「美好的一天」,導演明顯要透過普契尼的抒情名曲,傳達一種充滿期待與渴望的心情。
但是《蝴蝶夫人》是悲劇,「美好的一天」只是一首想要自我安慰,卻終告幻滅的歌曲,就在蘇菲亞訴說心事的時刻,托爾斯泰闖了進來,大加責怪夫人的行為失當,自己已難容忍,夾在夫妻之間的秘書Valentin左右為難,雙方都不准他離席,就在兩人越吵越難聽的時候,就在蘇菲亞開始憤怒拋擲碗盤,大發雷霆之際,「美好的一天」的音樂也從深情自信的「一縷輕煙,自大海的邊際升起,有一艘白色的軍艦駛進港灣,禮炮齊鳴,看吧,他已來到!」,轉進到了「我只該佇立山丘,翹首以盼,無怨無悔無倦怠地守候著他的到來」的自我安慰,再挺進到慷慨激昂的「我向你發誓,這些都將美夢成真,恐懼你自己留著,我深信,他一定會來到!」的最高潮,音樂有多高亢,她的憤怒就有多激烈,這是他們夫妻公開撕破臉的破局時刻,樂音停止之際,也是夫妻關係逼進冰點的僵局了。
音樂分貝成了憤怒指數的最佳註解,這是電影中常用的一種配樂手法,《為愛起程》的手法不新,但是簡明有效,有煽情的力量,但也局限了全片格局,成了一齣通俗劇。
留言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