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的電影都很迷戀音樂,從音樂的角度來理解侯孝賢的《千禧曼波》,同樣也是挺有趣的角度。
因為電影沒有《曼波》,《千禧》也只是個空泛的時間紀元符號,反而是林強有如紅潮滾滾浮現的電子音樂,才是牽動魅影幢幢的台北男女往前奔竄的最大動力。
用「魅影」來形容侯孝賢鏡頭下的都會男女,其實是很無奈的選擇,早在《尼羅河女兒》中的楊林,或是《好男好女》中的現代伊能靜,人物性格即使嗆俗,即使也是經常無所是事,畢竟血肉鮮明,有脈絡可循;《千禧曼波》中的舒淇卻是集曖昧與模糊於一身,隨遇而安到失人血色,反而讓人不安。
解讀《千禧曼波》誠然是需要解碼器的,因為侯孝賢在電影中四處灑滿了密碼:明明是舒淇告白,卻說的是「她」的故事;明明是當下的故事,卻要從十年後的觀點來說它;明明是即將發生的劇情,卻先用旁白把結果給說了出來;明明就在門口發生的戲,卻只能透過電動開門鎖的監視器螢幕來顯現......
侯孝賢意圖將實相做細部分解,卻又還原到相當簡易的符號對照層次,「難」與「易」、「實」與「虛」的雙重對話,就像是舒淇生命中的兩個男人:段鈞豪與高捷一樣。
高捷這個人是心中的愛與恨,永遠說不出口,只能讓女人等,讓女人猜;段鈞豪這個人則是說不清自己的愛到底是什麼?只能讓女人忍,讓女人氣,一切都是模糊的,一切都是不確定的。透過李屏賓的攝影,台北男女的臉上其實都看不清楚輪廓與五官了,偏偏那卻是千禧年台北人最特別的一個符號印記,匆匆過了十年再來回味《千禧曼波》,侯孝賢的作品竟然精準預言了不景氣年代的俗世浮沈了。
其實,《千禧曼波》是侯孝賢站在世紀末的轉捩點上的觀察,他看到的台北人生,好生沈悶與蒼白,即使世紀末的酒吧華麗到有如莫內與羅特列克的印像派畫作,卻少了魂魄,一切只像無根的魅影,只有靠北國雪景和電影祭禮才能洗滌。
真的很喜歡舒淇,演什麼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