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份少,演員難免覺得悶,空有一身長技卻不得發揮;然而即使戲少,亦能詮釋得活靈活現,搶走所有人的光采,不是更強實力的展現嗎?
戲份多,卻少了關鍵的內心轉折戲,演得汗如雨下,卻不能打動人心,演員難道就不悶嗎?其實,少了關鍵戲,責任不在演員,而在編導,演員因而才更悶!
香港導演林超賢的作品《証人》中,啟用了張靜初和苗圃兩位中國女星來擔綱,張靜初演得賣力,卻不討喜;苗圃幾乎動彈不得,卻能夠緊緊捉住人心,主配易位,可以說是冥冥中自有天數。
《證人》中,苗圃飾演狠辣殺手張家輝的植物人妻子阿麗,張家輝原本懷才不遇,連混黑社會都混得懶洋洋的,阿麗不忍丈夫受委屈,即使大著肚子也要代夫銷毒,不料丈夫得罪黑道遭追殺,兩人飛車亡命,卻又遇上羊水破了,即將臨盆的緊急意外,一個閃神,就撞上了正在拚鬥的警匪車輛...碎裂的擋風玻璃碎片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一個個凹陷的坑疤,甚至還刺進了張家輝的眼珠,影響了他的視力,而巨大的撞擊,不但導致苗圃流產,更讓苗圃成了下半輩子只能躺在床上等人餵食的植物人。
這段故事要到《證人》演到九十分鐘後才豁然開朗的劇情介紹,展現的是林超賢吊足觀眾胃口的敘事本領,然而,也正因為苗圃演好了這位不會言語,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秘謎團的植物人,觀眾才會好奇,才會等待謎底的揭曉。
植物人為什麼難演?因為僵直,成了苗圃唯一的肢體語言,所有的心緒別無展演管道,以前學過的表演功力幾乎毫無用武之地,她得壓抑所有的本能及反射動作,一切只能從她的眼神中展露,對丈夫的思念如此,身體的疼痛如此,對人質的不捨如此,對丈夫安危的焦慮如此...明明只是安靜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病人,卻無聲無息地散發出巨大的能量(我必需強調那是得力於劇本打下的基礎,張家輝為了她的醫療鋌而走險,警方也希望從她身上找出張家輝的下落,而小小人質也得靠她僅剩的手指行動力才得能掙脫...),關鍵在於她的眼神把所有內心的話語全都表白了出來,孟子曾經以一句「觀其眸子,人焉廋哉」形容他對人性的觀察,我們則是從苗圃的眸子中看到了她所有無法言語的心情。
這款表演,幾近沒有表情,無從誇張,無從激情,所有的波濤律動,只能閃爍在她的眼神和臉部表情中,極其有限的肢體空間中,所有的情緒都散發出來了,因而感人,因而有了說服力。
相對之下,張靜初的第一個鏡頭就是乍見女兒死屍的悲苦媽媽,她只是下車和丈夫理論爭吵,卻遇上歹徒劫車,導致女兒橫死,剎那之間,天人永隔,流露出悽厲嘶吼的神情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劇情需要的,問題在於母女親情幾乎沒有著墨,《保持通話》中,大S和女兒的連動關係完全沒有說服力,《證人》中的張靜初和她的女兒,也完全就是臨時湊在演戲的搭檔而已,彼此的互動,其實流露著一種無形的疏離與生冷,無非就是逢場作戲而已吧。
於是,失控的嚎啕,街頭尋女的焦慮,聽到女兒求救電話的神情...,張靜初不是不努力,她拚力想要完成劇本交代的指標能量,卻始終沒有進入角色的軀殼之中,劇本沒有給她更多的細節描寫,她也一直在角色的體外飄盪,連帶使得她對謝霆峰警官的怪罪恨憤完全亂了章法,例如,謝霆峰既然誤殺了她的女兒,她又如何肯讓謝繼續接近她僅存的一個女兒;例如,她既想私了,又何以沒有積極行動來限制謝的追擾壞事?例如,她既已陷進接受歹徒威脅,出賣專業良知的陷阱,又何以會憑著一通電話,在沒有十足把握之下,就相信她原本不信任的警官電話,就斷然做出可能犧牲女兒性命的冒險決定?例如,女兒下落不明,警方只找到苗圃這位重要關係人時,這位焦急的母親何以就不願守候等生機?劇本上太多的瑕疵,也就完全削弱了張靜初的表演努力了。
我在《七劍》中初識張靜初,後來亦在《門徒》中見証了她的精彩轉型,至於《證人》中,我則是看到了她的迷失與錯失,替她扼腕。
老師,
我記得您在「孔雀」也提到過她。
張靜初嘛
且看天水圍的夜與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