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差負責傳遞訊息,不論是喜訊或噩枆,都構成了個人與世界的聯絡網絡,世人對郵差,因而似乎都隱隱有些好感,以郵差為主題的電影,多數都讓人看見郵差秉性忠厚的那一面,從麥克.瑞福(Michael Radford)的《郵差(Il Postino)》,霍建起的《那山那人那狗》到魏德聖的《海角七號》都有相似的筆觸,大概只有侯孝賢的《戀戀風塵》,讓每日遞寄情書的郵差成了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台灣導演鄭芬芬執導的《查無此人》,也同樣是郵差電影,比起《海角七號》,多了些郵局內幕,卻也多了些郵局包袱,但也同樣因為偷看了信,才揭開了信件的秘密,完成投信的工作。
魏德聖曾說他是看了報紙上報導了一位郵差成功投遞了一封地址不詳的信件,而有了《海角七號》的構想,《查無此人》的故事架構相當程度也受到這則新聞的啟發,差別在於魏德聖只用了側筆手法,淡淡描寫郵差生涯;鄭芬芬卻是一本正經地當起了郵差代言人。
側寫或特寫,原本只是創作美學的手法選擇,難分軒輊,卻可能因為著墨深淺不一,呈現天壤之別的情貌。《海角七號》成了看似不經意,卻隱然有味的背景煙雲,《查無此人》則是大塊暈染,用力極深的潑墨山水。
庹宗華在《查無此人》中飾演專門投遞死信的郵差高手鄭明,沒有地址,寫錯地址的怪信都難不倒他,卻因陰錯陽差開了一扇門,導致一位青春女孩林奕萌(黃姵嘉飾演)跳樓殞生。林奕萌生前的最後簡訊中提及了這位神奇郵差,亦使得一直想要寫信給林奕萌的同窗好友方瑜(鄭宜農飾演),要求鄭明把她的信送達給已經到達天國的林奕萌。青春生命與友情就此黏纏上這位郵差,得到了排解與慰藉。
投遞死信的郵差多少都有刑事辦案的心情,靠著僅有的一點線索,破解信件隱藏的秘密,成功送達收信人。《查無此人》獲得中華郵政的大力支援,得以深入郵務室拍出郵務工作的實況,也描述了鄭明靠著一本自製的台北地圖筆記本完成艱難任務的傳奇(這就是我所謂的多一點內幕),卻也因此安排了年輕郵差一路以讚歎式的語法,推崇鄭明「死信活遞」的成就與功績,使得全片呈現了太過濃烈的中華郵政置入式行銷的感覺。太過淺白且直接的對話,目的功能的歌頌意圖太過鮮明,反而就減弱了戲劇的說服力(這就是我所謂的多一點包袱)。
《海角七號》的友子看了那幾封來自天涯的信,才督促著阿嘉一定要找到海角村七號,《查無此人》的鄭明則是坐困浴缸,沾溼了信件,才被迫開信閱讀,找出了寄信人的可能線索,靠著校門口的杜鵑花景描寫找出方瑜的學校,再靠著網路的搜尋功能,完成了尋人拼圖,這段尋訪過程其實是全片最美麗的生命風景,台北市有多少所學校,每所學校的校門口各自栽種著什麼樣的花朵盆栽呢?鄭芬芬如果多做一點田野調查,或許可以循著郵差的視野,搭配摩托車馬達的噗噗聲,完成一趟美麗城市的浮世繪風景,那會是多有力的青春讚歌,只可惜,這一段城市巡迴的段落太過簡短(時間長度與視覺力度都遠不如找出援交的motel場景),城市風景的季節變化與生命映照亦遠不如《跳越時空的情書(The Lake House)》。
在人們已經很少寫信的年代中,《查無此人》無可避免地透露出一股濃鬱的懷舊鄉愁,那是透過手痕筆跡,還有精心挑選的信箋信封來呈現個人風格的獨特情懷,如果鄭芬芬的口白處理能再往後退一步,凡事不講得那麼白,不必怕觀眾看不懂;如果鄭芬芬的景觀處理能再往前進一步,多一點著墨,多一點經營,《查無此人》會是更有趣的城市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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