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本文為三月十六日自由時報星期專訪所刊載的文章)
《海角七號》寫下了二○○八年最動人的電影傳奇,二○○九年,導演魏德聖正在籌募一千萬美金拍攝《賽德克巴萊》,為台灣原住民立傳,《海角七號》的成功讓他有了更多機會去實踐夢想,《海角七號》的風波,也讓他更堅定文化出擊才能讓人家看到台灣的位置。
問:媒體報導《海角七號》到中國映演被剪了卅一分鐘,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答:那是誤傳啦,一開始我聽到電視媒體報導時,也覺得錯愕,剪這麼多,不是很多戲都被拿掉了,結構都不對了。後來中國記者告訴我,發行商把一些茂伯說日文和講粗話的片段剪掉了,沒有超過十分鐘吧。
問:十分鐘還是很多,很誇張啊,以前台灣新電影發生的「削蘋果事件」(中影作品《兒子的大玩偶》中《蘋果的滋味》因為呈現台灣貧民生活情貌,被國民黨文工會要求大幅修剪),就因為不肯妥協的創作者強力抗爭後而救回了要被剪除的片段,導演你為什麼不抗議?
答:我至今都沒看過中國映演版的《海角七號》,就是不想自己看了傷心,說出狠話。基於創作自由的理念,我當然捍衛自己的作品。當年,台灣新電影的抗爭改變了台灣的電檢尺度,但那是人民對國家的抗爭,合情入理;如今則是要面對另一個國家,國情不同,禁忌不同,法律規矩不同,抗議不會改變人家的法律,反而讓對方有藉口禁演你的作品。
既然抗議無效,我們應該在可以贏人家的地方去展現身手,我們有李安、王建民,誰敢小看你?就像跑百米,一馬當先跑出了冠軍,誰能說你是第二?讓中國人看見一部好看的台灣電影才更重要。
商業映演,我尊重人家的市場規則,但若改採文化映演的方式,也許更能保持作品的完整性。如果以後能以兩岸三地文化交流的方式,用影展名義在三地知名城市帶動新片做完整版映演,因為是影展,就要尊重原創概念,不能修剪,屆時就能用文化說服對方,進而創造商機,或許就更妥適了。
問:《海角七號》修剪版在中國映演的票房約三千萬人民幣,不像台灣這般火熱,是否與修剪版或盜版有關?
答:電影是完整的個體,一旦剪掉十分鐘,難免劇情不連貫,失去細微感情,原味不見了,我原本最擔心的是日軍遣返那場戲會悉數遭剪,因為台灣光復,日軍遣返,碼頭上全部是中華民國國旗,沒想到中國全數保留,否則最後的戲劇高潮就出不來了。
其實,許多去戲院看《海角》的大陸影迷都已先看過盜版或從網路下載,他們只是想要去體會台灣影迷為何能重複看個三、四回,在戲院共同歡呼和流淚的共鳴經驗,有了比較,知道少了什麼,反而更清楚發現修剪版的殘缺或不必要,連他們都想抗議時,對中國的電檢體制未必沒有正面效應。
問:《海角七號》在台灣創下五億三千萬票房,寫下影史紀錄,很多人都爭著要模仿你的成功模式,回首來時路,你的感受是什麼?
答:以前,我的概念都被人家笑說不可行,《海角》的成功卻證實了自己的概念與堅持不但是正確的,而且可行。例如我堅持創作要先搞好劇本,有了好劇本,電影就能從六十分起跳;資金不夠,請不起大牌明星,就找小演員慢慢來磨,也可以磨出好戲,創造共鳴;例如誰說本土題材沒有賣點?其實,《海角七號》的創作過程如一場豪賭,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懸崖邊,不小心踩垮了一顆小石頭,就死定了,沒有任何的安全防護措施,下一部作品我希望能搭出一座安全的橋,讓大家都可以安全過關。
問:《海角》的成功是不是讓你籌備十年的《賽德克巴萊》資金籌募更加順利?畢竟花三億五千萬拍一部電影,對台灣影人而言都是罕見的經驗。
答:《海角》成功,只證明了台灣市場有無窮潛力,並不代表每一部電影都能賣錢,目前我有了新聞局核撥的一億元資金,台灣亦有人感興趣,台資過半應無問題,下個月我會從香港電影節的創業投資會出發,向國際投資者詳細解說《賽德克巴萊》的拍攝構想,解說場景會在那裡拍,演員會是誰,讓人家知道我們是玩真的。以前台灣電影給人最不好的印象就是唬弄投資人,不是拿了錢沒拍,就是明明談好了要怎麼拍,結果拍出來是另一回事,信用不好,嚇得人家都不敢再投資了。我們一切都按計畫走,向世人證明我們是玩真的。
問:上一次訪問,你強調自己是個說書人,《賽德克巴萊》與《海角七號》是完全不同題材的作品,你的說書方式會不同嗎?
答:完全不一樣,我不是藝術家,我只知道怎麼樣講下來好看,會讓人哭,讓人笑,讓人起雞皮疙瘩,因為我一直相信會感動我的東西,也會感動大家。《海角》是小人物的故事,可以笑笑鬧鬧,《賽德克巴萊》則是英雄傳奇,不同的故事要有不同的講法,小人物缺點很多,可以親近,英雄則要突出他的氣魄,把缺點還諸時代,我會有淡淡的幽默,不再是讓觀眾開懷大笑,方法或許不同,好看的目標則沒有改變。
問:《賽德克巴萊》強調動作場景,大導演吳宇森是不是傳授了你什麼心法?
答:吳宇森面授機宜,帶給我極大震撼。他是動作片的高手,他強調動作片成功的關鍵就在注意細節,以戰爭片《獵風行動》為例,彈著點要如何安排?選擇多少磅數的火藥?什麼款火藥才不會傷到演員,攝影機如何調度都是學問,拍片就像作戰,導演則像三軍統帥,一切都要計算到才不會出岔。他還傳授我一個秘訣,森林作戰戲要把炸藥炸在樹上,藥包在地上開炸,只會飄揚塵土;在樹上炸開,樹葉著火,火苗隨風飄揚,才會創造類似雪花火雨般的空間美學。
他還警告我拍動作場景千萬不能走火入魔,只顧耍鏡頭,玩場景,就漫無節制,一發不可收拾,玩太長了,觀眾就倦了,一定要回到戲劇和人物上,這些都是千金難買的寶貴實務經驗。
問:《賽德克巴萊》有許多戰爭戲都發生在山林裡,可是現行法令卻限定電影工作者不能砍一棵樹,不能搭景,你要如何突破?
答:內政部營建署和農委會林務局都願意協助我們拍戲,可是法令明白規定不能砍樹,也不能放火,的確就綁住了創作空間,我們固然可以用合成特效來解決,缺點是費用昂貴,而且感覺太假,沒有層次。我支持山林保育,但反對偏執,只要不傷及珍貴林木,也致力復原,枝葉可以再生,小草可以重長,如果動輒得咎,最後只能困在二百坪大小的私有地拍,震撼力就差太多了。而且國家把整座山林都給商人BOT了,卻不准文化工作者搭景拍片,是不是很離譜?不破壞國土,用文化創作來開發經濟效益,不是雙贏的做法嗎?
問:你才剛去紐西蘭參觀了他們最擅長的後製工業,有什麼體會?
答:紐西蘭的電影強項是後製工業和美麗山河,除了積極吸引好萊塢去拍片,如今多數電影的後製都在紐西蘭執行,連《赤壁》也是。紐西蘭官方知道我的新片可能會動用到後製特效,就向主力廠商發放我的五分鐘宣導片,先做好研究,明白我可能需要的技術支援,再包吃包住,負擔所有費用讓我去紐西蘭實地參觀他們的專長,這種積極輔導電影產業的作法,讓人動容。
台灣的問題在於只會複製別人成功經驗,不明白自家的文化創意強項究竟是什麼?不會創新,不能出框。台灣電影後製工業不強,山河美景的競爭力亦難與紐西蘭抗衡,我們不必學別人去號召外國電影來台拍片,而是要走自己的路。台灣人會拍的是文化電影,資金亦不是太大問題,我們可以定位為資金基地,只要集資百億成立文化電影基金,先贊助台灣人拍文化電影,再開放外國人來申請,幾年下來,世界影人想拍文化電影就會想來台灣集資申請,台灣文化電影名聲就能弘揚國際。
珍貴林木的定義是什麼?燒掉的小草樹木,你能賠償他的生命嗎?萬一不小心引發森林大火,這是文化工作能承擔的嗎
的確,文化創作遇上生態,難免就會被人叩上大帽子,夾纏難清,在符合情理法的條件下,在力求安全及復原的保証下,能不能多給人一點創作空間,其實是可以討論的,而不是遽下結論地早早判人生死。
上面的,整篇精彩的訪談您只取了一小段來質疑抨擊,是否有點斷章取義了些?
看了貧民百萬富翁和送行者,覺得海角七號被踢出奧斯卡實屬正常。
差太多了,真的。
魏導演說自己不是藝術家
我倒覺得他是像個革命家
台灣的味道,導演的創意
導演的認真,台灣看的到
在歷史寫下我想知道的一頁吧
加油!^^
若是看了三部影片,就能說得一口好電影,那也未免過度簡單的美好了。
<海角七號>是一部台灣人不會忘記的好片,在電影歷史上、台灣人的精神上都是不可抹滅的一個紀錄,不是一定得背上民族榮耀的包袱到美利堅共和國去攻城略地的。
個人淺見
給 不老林:
即使「海角七號」賣破五億
還是有某些人看不起這部片的成功與它代表的意義
為什麼「海角」雖賣座卻不能入圍奧斯卡
我這麼比喻吧
冬天到了你第一個會想吃的必定是薑母鴨
而不是牛排
就算牛排鮮嫩多汁
但多數的台灣人還是會選擇吃薑母鴨
當然我並沒否定「貧民百萬富翁」和「送行者」這兩部好片
只是國情的不同
對電影文化的感受自然不同
老實說, 之前看完海角七號,
不可否認它是的台灣近幾年來還不錯的電影,
但是在下到現在也搞不太清楚它為何票房能破了幾億,
也許是去年的紛亂使得這部片變的討喜,
也許是這部片的效果人物對了台灣的風俗民情,
但是在下還是有許多的不解...
在下是在看完網路上一遍好評後看了這部電影,
但是看完卻只讓我覺得"不如網友說得好看",
這部片的人物個性鮮明, 有詼諧也有感動的部分~
但是剪接卻讓人覺得零碎,
然而瑕不掩瑜, 還是不錯的一部電影,
但離經典還有段距離,
而想以這部片進軍奧斯卡, 老實說很一廂情願.
很期待魏導演的下一部電影, 但也為他擔心,
要花3.5億去打造一部主題嚴肅的電影,
也許能有藝術成就, 但是票房真的讓人擔心.
當然還是希望他能成功~
質疑抨擊、斷章取義並非本意,似是而非的灰色地帶是不是該多想想呢?尤其當你已經變成很多人努力的目標時;能給人心裡強烈的震撼力一定要由大場面、大爆破來表達嗎...文辭笨拙,難以表達感受
以原住民為題材的電影能否再次像海角一樣引起如此眾多台灣觀眾的迴響?魏導ㄚ,這才是真正的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