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電影到底有多難演?看完《情欲克姆林(Klimt)》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畫家電影的重點有二:人與畫。畫是血肉成品,人才是靈魂,作品可以彷作,可以放大;人要活靈活現,盡得神采,坦白說,有點難。
實例之一,卻爾登.希斯頓(Charlton Heston)的《萬世千秋(The Agony and the Ecstasy)》,前十分鐘就是他的創作回顧史,一幅作品接著一幅作品亮相,本尊現身時,多的是人物互動軼事,卻少了創作時的靈光神采。
實例之二,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主演的《狂愛走一回(Surviving Picasso )》,雖然剃了頭要來演畢卡索,但是舉手投足就是不像,怎麼看,都還是在演他的漢尼拔博士。
實例之三,約翰.馬柯維奇(John Malkovich)主演的《情欲克姆林》,他最迷人的自我卻是完全消失無蹤了,既看不見他在《在雲端上的情與慾(Beyond the Clouds)》、《魔鬼雷普利 (Ripley’s Game) 《伴我一世情(The Portrait Of A Lady)》和《危險關係(Dangerour Liasons)》中那種從容優雅的雅惡,也聽不見他洞悉人性,細如吐絲,卻能擊中人心的話白功力,以致於他所詮釋的世紀末裝飾畫派畫家克林姆 (Gustav Klimt)從外形、氣質到談吐,幾乎都不能帶來任何感動的力量。
安東尼.霍普金斯是萬變不離其宗,很難破除框架;約翰.馬柯維奇則是完全失去了自己,光采盡失,神韻不再,沈溺或迷失都不再有磁吸魔力,智利導演Raoul Ruiz再怎麼玩弄虛實交融與真假鏡面的技法,也是事倍而功半的。雖然,約翰.馬柯維奇的外型其實和克林姆的傳世照片非常相近,但是約翰不見了,光采也不見了。
克林姆處於二十世紀初年科技文明與藝術理論百花齊放的年代,電影中因而出現了默片時期最具實驗精神。嘗試過無數迷幻魔法的導演梅里葉(Georges Méliès),由他展示電影奇景及皮影戲的迷離論述,以及從玻璃鏡後窺視克林姆的情節,花樣誠然繽紛,但是對克林姆有何影響?有何啟發?或者是梅里葉故布疑陣的真假萊雅的角色冒混,究竟所為何來?真是假來假似真的遊戲,圖的是什麼意境?就如同不時會在克林姆身旁神出鬼沒唱反調的小公僕,又如何來顛覆意識流動的效果?導演卻是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在關鍵點上完成自己的論述,表達自己的創意,以致於焦點渙散,主旨不明。
更重要的是Raoul Ruiz呈現了無數二十世紀初葉的歷史文物風情,視覺上也貼近世紀末畫風的華麗光彩,卻因為不能創造出一位讓觀眾喜愛、迷戀或痛恨的中心人物,以致於所有的華彩都像是多餘的裝飾手法,儘管黏金貼銀,主題不能發光,一切都是徒勞。
所以,一旦你看到克林姆會是把蛋糕砸抹在好發議論的藝術評論家臉上,才要讚美他像是特立獨行的藝術家一樣敢於挑戰威權,鄙視庸俗之際,卻也因為藝評家不以為忤,反而讚美起他的畫作最能表現情欲之美,他就立刻喃喃道歉,要把對方臉上和身上的蛋糕屑抹去擦掉時,這種聞惡言則怒,聞讒言則喜,看似愛恨分明,其實卻是既直接又膚淺的個性,反而讓人看扁了他,不值不齒的角色情節只會讓觀眾和人物之間距離越拉越遠,再無同情,更無喜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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