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懂,台灣的片商為什麼遲遲沒有引進全度妍和崔岷植合演的《快樂到死(Happy End)》;我也沒有搞懂,為什麼一部在1999年讓人驚豔的電影,一直要遲到2008年三月才會悄悄地在台北的戲院推出。
觀賞《快樂到死》至少有三種樂趣,首先是全度妍的外放演技;其次是崔岷植的內斂表演;第三則是導演鄭址宇(Ji Woo Chung)精巧的氣氛營釀。
《快樂到死》是一部外遇電影,也是復仇電影。外遇拍得像狂戀,復仇拍得超完美超冷靜,就是全片最迷人的氛圍,也是南韓導演在21世紀初氣氛最濃熾時的高峰力作。
電影的開場分兩條線,首先是上班女郎裝扮的全度妍到情郎的住處幽會,乍見面就火熱激情,渾如乾柴遇烈火,沒有人會懷疑她們的愛情濃度,也不會聯想到全度妍有夫婿有小孩,她用最狂野的身體填充自己的欲望。全度妍的表演其實早早就超越了亞洲演員的尺度,任憑飾演情郎的演員朱鎮模的手和臉在她的身上磨磳,只讓人看到她的欲望,察覺不出有任何的扭捏作態,堪稱是比《色,戒》中的湯唯和梁朝偉更早一步就能夠忠於戲劇精神,把自己的身體完全交付戲劇需求的敬業演員。
一熱必然有一冷,崔岷植出場時則是窩居在舊書店裡看小說與漫畫的失業中年人,挫敗與鬱悶對映著他的無所事事,正是泡沫經濟底層無處伸展手腳的上班族寫真。接下來,崔岷植和全度妍回到他們同居的寓所,觀眾才發覺那是一個女強人與弱男人同居的世界,也是一個乾坤錯位的現實人生,電影中的女人是握有經濟強權的當家,女人扮演的是男人傳統的角色;原本應當當家的男人如今卻成了家事僕人,要扮演起傳統女人的角色。
如果只是乾坤易位也就罷了,偏偏《快樂到死》卻安排當家女人也和一般男人一樣追求性自主,持家男人卻只能默默地戴綠帽,理想幻滅了,男性的自尊也沒了,內外皆挫敗,連想要維持一個小康家庭都不可得,累積的羞辱能量,使得崔岷植累積的復仇情緒,一如他眼神中那種無處話淒涼的蒼茫低調,竟然有了惹人同情的能量。
《快到樂死》的劇情很容易走進女強人重蹈男人覆轍的老胡同之中,但是鄭址宇卻懂得用孩子來拉扯這對夫婦的心,全度妍可以休夫,可以棄家,但是面對孩子她有更多的不捨,她明白外遇的傷害,想要斷了情絲,卻無法抗拒情人找上門的需索;孩子同樣也是崔岷植的依靠,即使愛情褪色了,愛情結晶卻是他想要力挽狂瀾的最後武器,同樣地,就在他善盡奶爸之責時,卻也是撞見妻子紅杏出牆的尷尬時刻,觀眾都在心中呼喊著:「完蛋了,來不及了。」的時刻,崔岷植的超完美謀殺案幾乎就成了《快樂到死》別無選擇的必然結局了。
狂放的女人,也有柔情脆弱的一面,懦弱卑微的男人也有算計的心機,《快樂到死》急轉直下的劇情就在巧妙的拉鋸拔河下攀越了悲劇的巔峰,問題是:復仇的男人就此快樂了嗎?快意恩仇之後,崔岷植又得到了什麼呢?看完《快樂到死》,多數人或許都是帶著惆悵與低吟的沈重心情走出戲院的,讓人回味與咀嚼,才稱得上是一部成功電影,而《快樂到死》完全齊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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