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屏賓：北歐回顧展

一年一度的電影「大拜拜」─金馬獎日前落幕了。我用「大拜拜」來形容金馬獎，這句話其實不帶貶意，因為是大拜拜，才會有華人電影工作者的齊聚一堂，才會有頂尖藝術工作者匯聚台北，問題是你如何看待「大拜拜」？

鎖定頂尖高手，安排做訪問，是我在大拜拜期間拿香跟拜時心中一再浮想起的聲音，幸運的是，今年的金馬獎期間我抽空做了兩次訪問，一次是以《心中有鬼》獲獎的攝影師李屏賓，一位是以《色，戒》獲獎的配樂家亞歷山大．戴斯培（Alexander Desplat），在專業上他們都算是國際翹楚，這兩次的訪問對我而言不但是有緣面對火線風雲人物，他們的專業見解更開啟了我的電影視野，一字一句都彌足珍貴，日後等訪問稿整理出來後，再放在部落格上和大家共享。

李屏賓出道快三十年了，台港中國三地都獲獎無數，更以《花樣年華》在坎城獲得攝影獎，也成為國際爭邀的搶手攝影師，先後替日本導演行定勳拍了《春之雪》、法國導演吉爾‧布都(Gilles Bourdos)拍了《白色謀殺案》，也與越南導演陳英雄合作了《夏天的滋味》，中國導演田壯壯的《小城之春》、徐靜蕾的《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也都由他掌鏡。

但在這回的訪談中，才意外獲悉挪威電影人視他為大師，在十月四日到十一日之間於奧斯陸舉行的「來自南方的電影」電影節，不但為他舉辦了回顧展，同時還辦了多場工作坊，請他指導挪威的電影攝影師打燈攝影的技巧與概念，另外，也在頒獎典禮盛會上推崇他是影像詩人，頒發了特別榮譽獎給他，極盡榮寵。

坦白說，我以前沒聽過奧斯陸的「來自南方的電影」電影節，但是點選了影展的官網網址進去細看之後，不論是電影節官網上的文字和圖像介紹；頒獎典禮上的實況影片http://www.filmfrasor.no/no/nyheter/festivaltv-prisutdeling.html；或者是歡迎式的影片片段和工作坊上的相片和文字記錄，http://www.filmfrasor.no/no/nyheter/mark-lee-workshop.html 我必需說那還真是很不容易的一項成就。

「新聞局官員通知我挪威要替我辦回顧展的時候，語氣中盡是不可置信的感覺，」李屏賓想起那段時光，其實感概很深，但是他強調並不是要挑剔或抱怨官員，「以前，國際影展不是只替台灣電影或導演辦回顧展嗎？沒想到如今也會替攝影師辦回顧展。」李屏賓說原本是件讓人開心的事，聽到承辦官員這麼說，心情反而沈了下去，「幕後的工作人員不也是電影人的一環嗎？專業上獲得肯定，有外國人主動來要求辦回顧展，不也是好事嗎？」或許，官員只是不會表達，措詞不盡妥當，讓人聽了有點嘔，不過，後來台灣駐挪威代表處的官員還特別向李屏賓道謝，因為「北歐人就是這樣，平常努力辦外交，總是愛理不理，很難拓展，但是人家一旦找上門來辦活動，許多管道都通了。」

新聞局官員曾經問他要不要替他宣傳，但是李屏賓自認成就在電影，憑著電影就可以走遍世界，婉謝了相關宣傳，就帶著自己的一身好本事，順便邀請八十歲的老母親陪同到了挪威出席影展。後來，他在領取榮譽獎時，講了一段相當感人的話：「我來自台灣，非常遙遠的地方，可是你們放映了我的作品，大家看了電影後，就會了解我在想什麼，拍什麼，讓我覺得非常的驕傲。今天能夠獲得這個獎，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肯定，因為我知道只要繼續去做我喜歡的事物，世界上就會有人從我的作品中得到樂趣。我的母親這次也隨著我來到了挪威，她以前一直不知道她的兒子做了些什麼，今天，她也在現場，我想她此刻應該知道她的孩子做了些什麼（現場鼓噪歡呼）…我也要特別感謝候孝賢導演，他一直容忍我鼓勵我去做冒險的新嘗試。」

影展主席在致歡迎詞時還特別表示本來以為受到颱風影響，李屏賓可能來不了奧斯陸，讓他一度以為影展受了詛咒，還好李屏賓即時到達，影展才不致黯淡，當然李屏賓也不忘簡介自己從小就愛看電影，一直想要當電影人，當年中影開技術訓練班，他學業成績不佳，只能勉強擠進後補，後來攝影班有缺，就補了進去，莫名其妙就和攝影結了緣。

這個影展規模雖然不大，主辦人卻很用心，除了要挪威攝影師觀摩李屏賓的作品風格外，還特地為李屏賓開設工作坊，請他講解某些精彩畫面是怎麼拍出來的，更特別的是還有現場打燈測試，由挪威攝影師就某些特定場景打好燈光，再由李屏賓提出他的專業看法，有了這樣的實際切磋，接觸和比較，每個人的領悟和體會相信都是格外深刻。

以上的內容其實是我訪問李屏賓時順便提到的話題，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精力與篇幅寫下這些文字，其實只是因為發生在十月中旬的這些事件，台灣媒體沒有報導，台灣影迷幾乎毫無聽聞，毫無了解，電影能發揮的人生影響力也許不是那麼立即鮮明，電影幕後工作者的成就更不是時下的八卦媒體關切的議題與焦點，我能做的只是扮演好中間媒介的角色，把我知道的事，讓更多的朋友知道，這也算是一位電影愛好者能盡的一點微薄之力了。

主文中的照片都是李屏賓在電影節上的留影（取材自奧斯陸「來自南方的電影」電影節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