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到家之後,有沒有可能大逆轉,成為讓人懷念的好人呢?
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拍過《最後武士(The Last Samurai:)》的導演愛德華.褚威克(Edward Zwick)顯然很相信這個道理,所以除了讓湯姆.克魯斯(Tom Cruise)在《最後武士》中洗心革面,蛻變成為協助日本人的美國軍官之後,又讓我們在《血鑽石(Blood Diamond)中也看到一位幡然悟悔的李奧納多.狄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
愛德華.褚威克在電影中只講了兩件事:T.I.A和衝突鑽石。
T.I.A.就是This is Africa的簡稱,十九世紀的非洲是白人殖民的黑色大陸;二十世紀的非洲則是黑人當家,白人幕後操控的殺戮戰場。好萊塢人早已告別了《遠離非洲》式的白人浪漫,轉而比較具體呈現了今日非洲的病因:《疑雲殺機》講的是大藥廠利用黑人做藥品實驗的可怕人生;《盧安達飯店》講的是種族滅絕的相互傾軋;《被遺忘的天使》中的法國導演馬赫.夏哈夫(Mehdi Charef)則在《坦查(Tanza)》這一段故事中,讓我們看到了一群臉龐清純,卻已會開槍殺人的娃娃兵;尼可拉斯‧凱吉在《軍火之王》中闖盪的非洲則是軍火與愛滋肆虐的地獄……《血鑽石》則是在軍火、革命的亂象中,具體點明了資本主義世界操縱下的金鑽美學時尚風潮及國際珠寶市場交易,導致了非洲人隨時都可能翻臉的兵戎相見。
從T.I.A.到This is Africa,這句口頭禪成為非洲人投機求生的唯一信念,也是莫可奈何的自嘲語言,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飾演的Archer,曾有父親被肢解,母親遭姦殺的悲慘童年,做過傭兵的他,最後只想拚就一死取到巨大的粉紅鑽,理由很簡單:「那顆鑽石就是我離開這塊上帝遺棄大地的機票!(That diamond is my ticket out of this God foresaken continent)」鑽石市場的厚利,是他的生命動機。
非洲軍人想要搶鑽石,嘴上喊的口號是:「可以加強國家的戰力!」心裡想的卻也和Archer一樣:一旦巨鑽上手,下半輩子就富貴不愁了。
《血鑽石》十分之九的劇情就描寫著黑白人種無所不用其極搶巨鑽的心態與行動,所以Archer從來不是聖人,而是心狠手辣的掠奪者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生存者,吉蒙.翰蘇(Djimon Hounsou)飾演的索羅門雖正因為知道粉紅鑽的下落,才能保命救子,卻也不時要在槍口下喘息,他和Archer的合作,本質上是利益交換的叢林法則:「我給你鑽石,你救我兒子!」無關愛、同情或諒解。
正因為如此,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最後的大逆轉,就顯得突兀而欠說服力。
中彈後的Archer把鑽石給了索羅門,然後拿起衛星電話打給有一夜情的女記者珍妮佛.康納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唯利是圖的投機客,最後就靠著生命中的最後一通電話變成了大情聖。
女友要獨家新聞,索羅門要逃離非洲,他的最後一通電話實踐了臨別之前對女友的承諾,卻也交易完成女友可以寫出震驚國際的獨家報導,索羅門一家則可以在倫敦大團圓…這就是標準的好萊塢式結局。
遊走於善惡邊緣的人,儘管滿手血腥,最後的生死關頭卻能天良未泯,替愛情和鑽石的夥伴各自找到了一條美麗的康莊大道,更讓鑽石商人炒做巨鑽的敗德壞行充分曝光,塵埋的正義因而得見曙光,觀眾更可以噙著眼淚哀悼一個幡然覺醒的「高貴」靈魂的殞落。
今天的外電都說因為有一部《血鑽石》電影,導致金球獎頒獎典禮的星光大道上,眾家女星不再金光閃閃展示高貴鑽石,那是電影夢寐以求的傳奇,然而,卻未必真實。就像皮草一直不能從時尚世界消失一般,拍了再多有關毒品與愛滋的主題電影,毒愛的悲劇持續在世界各地上演著,電影人的力量其實有限的,愛德華.褚威克拍攝《血鑽石》的努力,如果真的提醒了世人不要再盲目消費鑽石的訊息,或許就是小小的功德了。
至少,在我走出戲院時,有幾位女性觀眾唸著:「我真的不知道一顆鑽石的背後,有這麼多的血淚呢…」是啊,看電影之前,我也不知道…
真的是一部讓人想哭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