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翻譯的有關電影技術與製作的書並不多,和攝影師有關的翻譯書更是屈指可數,從譚智華翻譯的‘攝影師手記(A Man with A Camera)」、郭珍弟和邱顯忠等人翻譯的「光影大師─與當代傑出攝影師對話(Masters of Light:Conversations with Contemporary Cinematographers)」,到王瑋和黃慧鳳策畫翻譯的「攝影‧電影‧電影‧攝影:狂戀光影大師對話錄(Cinematography)」,都很努力譯介一些電影攝影名家的獨到美學觀點,做為電影美學賞析的輔佐教材,而且所有的文字都在討論某些電影的拍攝手法「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這比「要怎麼做」更為重要。
不過,只有「狂戀光影大師」這本書中特別收錄了史汶.尼克維斯特(Sven Nykvist)的專訪和分析,有興趣的朋友不妨找來讀,因為每一段的論述,其實不只是反應了攝影師的美學品味,同時,也可以從其他的作品中找到共鳴。
例如,史汶曾經說過:「我喜歡拍出演員的雙眼中所反映出的景物,有些導演或許會因此生氣,但卻是忠實於生活的一種做法。拍出雙眼反映的景物,會讓人覺得演員正在沉思默想。因此,我在打燈時,就力求讓觀眾看到演員究竟看到了什麼,因為眼睛是心靈的鏡子。演員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的細微變化所傳達的資訊,往往勝過千方萬語。」這幾句話用來詮釋奇士勞斯基的《藍色情挑》或《雙面維若妮卡》是不是就有異曲同功之妙呢?
例如,史汶曾經說過:「我花了卅年時間,才體悟到簡潔之美,早年,我愛用背光等手法來打造美麗的影像,太刻意,太雕琢了,都不是受到電影素材所勾動的表現手法,就好像一旦牆上有幅畫,就要想辦法讓畫上也有光,如今想起來真是可怕,我很怕再在電視上看到自己過去拍的舊片,還好,上帝還發明了『簡潔』這個詞。」刻意求工,其實是很多攝影師都會遇上的創作瓶頸,最讓我感慨的就是鮑德熹在《臥虎藏龍》靠留白拍出了氣韻之美,但是到了《天脈傳奇》就幾乎想要靠特效和道具把畫面填得飽飽滿滿,簡潔的美學,一定要到了某種境界才能心領神會的。
例如,史汶曾經說過:「事實上,沒有任何的元素比過量的燈光更輕易地就毀掉了對整部電影的氣氛。有時候,我認為較少的預算反而能成就出更偉大的藝術。」用這句話來檢驗張藝謀的《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和《英雄》與《十面埋伏》,簡直準確得有如人間預言。
當然,史汶說過的:「一旦你是親自來操控攝影機,你就會忘掉所有週遭的人,你會全神異貫注著取景窗的小方格內的世界,生活在其中,呼吸感應著其中的一切…我偏好到外景拍攝,因為棚內攝影的可能變數太多,硬加進去太多的光線,反而會害了影片。」對任何一位電影愛好者而言,也都是很實用的拍攝指南。
最重要的一點是,史汶強調:「攝影師必須是劇本的絕對奴隸。」也就是要會根據每部戲的劇本改變拍攝風格。每回接拍一部戲前,史汶都會問怎樣才能把這部電影準確地呈現在觀眾面前,是要突顯演員呢?還是氣氛?抑或對白?他不太喜歡太多對白的劇本,過分強調對白,就會限制攝影師的創意潛能,變成是拍人講話。同樣地,如果劇本巨細靡遺地描述了畫面的模樣和感覺,甚至天氣,對攝影師而言都是折磨。
最後,做為一位電影攝影師,史汶透露他信奉四個原則:
第一是忠於劇本;
第二是忠於導演;
第三是要善於適應及改變風格;
第四是學會簡潔。
而且,每位攝影師至少要親自下海執導一部電影,才不致於把自己變成技術呆子。一旦攝影師參與編寫及修改劇本,又親自幹過導演後,就有助於後來的電影創作了。
今天,整理了史汶的一些訪談紀錄,我擷取的每一段都是讓我打開眼界與心靈的談話,謹以此紀念一代攝影大師,並與年輕朋友一起共享前輩的智慧語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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