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代長大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曾經用心上過音樂課,一定都唱過李叔同先生根據Walter C. Stier.的「甜蜜變奏曲」改編填詞的歌曲「秋柳」:「堤邊柳到秋天,葉亂飄,葉落盡,只剩得細枝條,想當日綠蔭蔭,春光好,今日裡冷清清,秋色老。風淒淒,雨淒淒,君不見眼前景已全非,一思量,一回首,不勝悲。」
唱過,就不會忘記。那是我最美麗的童年。
後來,我們繼續唱著根據「善變的女人」改編的「夏天裡過海洋」,還有貝多芬的「快樂頌」、蕭邦的「別離曲」……在鋼琴和小提琴都還不普及的貧窮年代中,用人聲當樂器來認識古典小品,其實是極美的少年美育。
蕭別「別離曲」的中文歌詞不知是那位前輩填的詞(我在網路上蒐尋了許久,總查不出個結果),至於歌詞,也是憑著四十年前的記憶,大概拼湊如下:
「猶記那晚,月下花前,我倆手牽著手兒併著肩
輕聲細語,想到將來和永遠,但願長相伴,
誰知今天,已成夢幻,綺麗的春天一去不復還,
使我終年,朝朝暮暮思思念念,海枯石爛此心不變
臨行誓言,縈迴耳邊,
我的情伴,我的良情伴,你可曾聽見,我在呼喚,我在呼喚。」
在美國影星湯米.李.瓊斯(Tommy Lee Jones)執導的電影《馬奎斯的三場葬禮(Three Burials of Melquiades Estrada ) 》中,我再度聽見了蕭邦的「別離曲」,自然也就想起了童年往事。
湯米.李.瓊斯在電影中飾演一個忠於朋友的牧場工頭彼特,因為墨西哥夥伴馬奎斯死於意外槍擊,他要履行馬奎斯生前所託,一定要把他的遺體回葬到他的家鄉,於是他押著兇手,帶著遺體,穿越沙漠和溪流,終於到達了墨西哥邊境的小鎮。
《馬奎斯的三場葬禮》中採用了大量的美國鄉村歌曲和西班牙音樂,都是很標準的情境與地理音樂,唯獨在彼特進入墨西哥的那個黃昏,他到酒館小憩,一方面喝酒,一方面掛了長途電話要找他的美國情婦。這間酒館,沒有樂團,只有一具古老的鍵琴,一位小女孩以不太純熟的技藝彈著蕭邦的「別離曲」,空間裡迴盪著蕭邦的音符,感覺上很不美國,也很不墨西哥,但是卻淒涼得讓人心碎。
墨西哥丫頭彈蕭邦,應該是剛學琴沒學多久的丫頭,生硬而非流暢,但是你一點都不嫌棄,那是很貼切的感覺,業餘的酒館,業餘的音樂,就是單純的鄉間娛樂,一點點第三世界仰慕古典情趣的感覺。
然而,經歷生離死別和荒山跋涉後,彼特的心靈起了變化,他掛的那通電話是要向情婦求婚。情婦是美國餐館裡的服務生,已婚,卻也有多位性伴侶,彼特只是其中之一。
電話接通時,空氣中還飄浮著「別離曲」,彼特的求婚被女方拒絕了。女人愛他,但是女人有婚約,而且女人最愛的是她的先生,眼看彼特還要糾纏,還要追問,女人說完一句:「你不懂的。」就把電話掛掉了。
硬漢不太會掉淚,人在異鄉當然是寂寞的,在黃昏薄暮中求婚被拒也是心酸且落寞的,但是硬要擠出眼淚,未免太過刻意和牽強,用「別離曲」來裝點氣氛,讓空氣中多一點傷感氣息,就可以表達出他內心的呼喚了,意思就到了。你不必知道,當年蕭邦是在遠離波蘭祖國,前往巴黎前,當著心愛的女郎彈出這首告別情歌,「別離曲」早已是我們共同記憶的傷心情歌了。
陳珊妮小姐有翻唱成中文.
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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