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不同的世代,因不同的品味,而有不同的選擇。
畫家的生平故事搬上銀幕的以梵谷最受歡迎,從黑澤明、墨希斯.皮雅拉、文生.明尼利到勞勃.阿特曼都拍過梵谷的生平。
羅特列克的故事則因和紅磨坊舞孃沾上關係,所以也多次成為銀幕主角。
達利則比較例外,他先和布紐爾合作了《安達魯之犬》,繼而再和希區考克合作了《意亂情迷》,超寫實主義中天馬行空的意像轉化成電影中的夢幻情境,確實創造了不少耐人尋味的效果。
但是對於許多當代導演而言,影響他們最大的畫家都不是以上這些畫家,而是法蘭西斯.貝肯(Francis Bacon)。
義大利導演貝托魯齊當在到巴黎拍攝《巴黎最後探戈》時,巴黎正在展出貝肯的畫作,貝托魯齊拖著男主角馬龍.白蘭度和 攝影史特拉羅一起去參觀,貝肯的色澤和光影因而順利轉化成影像的基調;貝肯的人生塑像,也轉化成為白蘭度的肉身範本。最後,電影的片頭更直接就以貝肯的男 女畫家為主照。
很會繪畫,曾經多次開過畫展的《雙峰》導演大衛.林區更盛讚貝肯的畫作從用色到構圖都帶給他無盡的啟迪,他的《穆荷蘭大道》根本就是向法蘭西斯.貝肯致敬的作品。
導演Chris Nahon2005年完成的電影《殘骸密碼 (L' Empire des loups)》,同樣也迷上了法蘭西斯.貝肯,而且直接在作品中用了一張貝肯的畫做為解謎前的重要背景。
故事是Arly Jover 飾演走私海洛英的土耳其女人安娜,因為想私吞貨款,因而遭到土耳其黑社會組織灰狼的追殺,但是她又被法國反恐警方擒捉,要洗掉她的記憶,改造成臥底殺手潛 入灰狼集團中,安娜的人格是分裂的,五官是被整型的,她不記得過去,更不認識自己的丈夫,眼睛看到的都是一張張扭曲變形的五官,面對著一位急著找她要殺她 的殺手,也只是覺得對方很眼熟,卻不知是何方神聖,直到有一天,她在額頭和耳後找到自己曾經動過腦部手術和整型手術的痕跡,滿心疑惑的她於是找了一位精神 科醫生診治。
就在候診室裡,安娜和我們都看到了法蘭西斯.貝肯的畫作「教宗英諾森十世」。
你如果不知道教宗英諾森十世(Pope Innocent
X)的生平,其實完全無損於你對這幅畫的感動。因為我們看到的就是位紫掛白袍,頭戴紫冠的教宗安坐在黃色的椅子上,但是他的嘴型大開,好像在吶喊,眼前的
線條就像快速的光影迅速滑過,既猙獰又流動著情緒,既寫實又抽象,像極了肉體和靈魂已經徹底分裂的精神狀態。
其實,貝肯這幅「教宗英諾森十世」背後有另外一個故事。
這幅畫最早是17世紀西班牙畫家委拉斯桂支(Diego Rodriguez de Silva y Velazquez)在1650年完成的人像畫,是歐洲繪畫史上最卓越的現實主義肖像名作之一,後人對這幅畫都推崇備至,視為繪畫楷模,連教宗本人都有點 心不甘情不願地說:「畫得太像!」
英諾森十世在位僅十二年(1644~1655年),那時教宗的威權已經大幅滑落,歐洲各國在面臨戰爭與和平的難題時
都已經不再理睬教宗,寧可自行解決,同時,英國清教徒革命成功,克倫威爾攝政,更進一步挑戰了教宗的威嚴,英諾森十世雖然曾經委託布羅米尼整建著名的早期
基督教拉特雷諾聖喬凡尼教堂,也曾經在閱讀了道明會傳教士黎玉範(Juan Baptista
Morales)的上書條文後,禁止到中國傳教的傳教士參與中國人的祭孔祭祖禮。基本上只能說是一位心有餘而力未逮的教宗。
,身體稍向左傾,緊鎖的雙眉下一對凶犯的眼睛 射出陰森的光,狹長的臉上長著一隻肥厚的略帶鷹鉤形的鼻子,緊閉的嘴唇邊留著稀疏的髭鬚。相貌威嚴中帶著貪婪,陰險中含有狡詐,把一位政教權貴的外貌和性 格特徵做了鮮活的詮釋。
貝肯第一次看到委拉斯桂支的這幅教宗圖時即深受感動,盛讚是史上最偉大的畫作之一,深深著迷的他於是就了一連串有關 委拉斯桂支和英諾森十世的書籍來做研究,越看越神奇,越看越著迷,於是就再度以他自己的角度與視野,把委拉斯桂支極其寫實生動的「英諾森十世」轉化成為自 己充滿意像與想像的抽象畫作。
更奇特的是貝肯自己在1992年到馬德里旅遊時,一度心臟病發,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偏偏委拉斯桂支就是1660年在馬德里去世的,人生的巧合,讓這幅跨越了三百多年的教宗畫像又多添了幾分神秘氣質。
電影導演往往不太肯花時間來討論電影中的畫作,而是透過影像,透過具體的環境陳設留給觀眾去做功課。《殘骸密碼 》的導演Chris Nahon堪稱是少數的怪胎,他不但讓你看到了畫作,同樣也讓安娜和醫生對著這幅畫交換了人生迷離的精彩對話。貝肯畫出了人心和精神分離的對峙情境,剛好 符合了《殘骸密碼 》的主題,導演也留下了解謎的畫像線索,讓觀眾來按圖索驥。
「英諾森十世」是貝肯的代表畫作,熟悉現代畫派的觀眾是一看就明白的,如果你進一步根據導演的線索,去找尋電影中蘊含的內容意義,你一定會和我一樣,有一種參加了燈謎大會,而且猜出了謎底的快樂與興奮。這不就是看電影的另一種知性的挑戰與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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