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NO:清脆的棒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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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聖團隊的2014年作品《Kano》,又向台灣影壇投出了一計好球!

Kano》需要花到四億元拍攝嗎?是的。

Kano》片長需要到三小時嗎?是的。

Kano》需要拍到八田與一嗎?是的。

Kano》需要說那麼多的日語嗎?是的。

 

這四個問題是看片前不時有人提出的質疑,看完《Kano》後,答案很明顯。我用四個「是」,回應四個問號。《Kano》是台灣電影又一個里程碑,因為魏德聖不是只有拍電影而已,拍的也不是一般的商業電影。在眾人忙著盤算春節檔該怎麼撈一筆時,他一直在提昇台灣的製片能力,眼光與企圖。

 

若非《海角七號》,沒有人看好台灣電影會有上億票房;若非《賽德克巴萊》,沒有人看好台灣電影能有書寫史詩的格局與能力;若非《Kano》,台灣的國球電影只能停留在三腳貓的格局中,對時代的記憶,亦只有單軌論述。是的,從《海角七號》到《Kano》,不用放大鏡亦可以找出不少瑕疵,但是他每回做成的事,都像火車頭一樣拉著台灣電影工業前進。kano001.jpg

 

他是驢子,亦是傻子,但不是瞎子,亦不是啞巴,他用一部接一部電影落實台灣歷史的書寫,鋪陳台灣的電影工業,外界的質疑,就讓他用電影來回答吧。

 

二戰後,台灣棒運的茁興,多數人從紅葉少棒隊1968年以70擊敗由關西日本少棒明星隊「啟蒙」,有了那一次打敗世界少棒冠軍的經驗,才有台灣金龍隊進軍美國威廉波特奪下冠軍的歷史戰績,才有後來全台「瘋」棒球的時光,但是《Kano》試圖告訴台灣人,早在1931年,台灣嘉農棒球隊就曾遠征日本,奪得了甲子園的第二名,那段淹沒在日治夾頁的塵封歷史,若非《Kano》,有多少當代台灣人懂得回顧?

 

第二名的戰績說明了一定的實力,《Kano》喚醒的歷史則說明了棒球運動在日治時期就深入台灣基層的客觀實事(棒球從美國發跡,日本落地生根,傳進台灣,嘉農之前,台北和花蓮都有高中球隊在甲子園參賽,1931年後嘉農還多次與會),差別在於,政權易主,歷史的解讀與取捨就不同,魏德聖與馬志翔等人只是站在台灣土地上,撥轉時間軸,重現昔日風情。

 

回到電影,先談選角。讓素人演員,除了清新,還能入戲,其實是大學問,亦是大本事。《海角七號》的茂伯與范逸臣如此,《賽德克巴萊》的大慶、林慶台和徐詣帆何嘗不是,《Kano》中飾演吳明捷的曹祐寧、飾演東和一的謝竣晟、飾演平野保郎的張弘邑、飾演蘇正生的陳勁宏,不都是讓人眼睛一亮的新演員,打球像回事不說,該有的戲份亦都到位,光是外型就讓人讚歎台灣人如此俊秀,青春如此生猛,其實就連沒去日本的的捕手大江光夫(由鄭秉宏飾演)、齊藤公好(由蔡佑梵飾演)和吳波(由魏祈安飾演),同樣亦極勁力可信,更別說近藤兵太郎家(由永瀨正敏飾演)的許亞琦和于卉喬,那兩位可愛小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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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1980年代的新電影時期,就鼓勵素人演員,但是多數只會反射自己,面對鏡頭就是放不開手腳,既生澀又尷尬,魏德聖的素人則有了進化效應,生卻不硬,悠遊自在,電影就有人味,那是多少看不見的事前訓練與現場調教才能臻致的結果?(更別提,有多少演員為了電影得休學一年?)不是把電影當成一種志業,如何達成如此成就?

 

再談美術。是的,或許很人會覺得Kano球隊的球衣太新太乾淨(《賽德克巴萊》的原民服裝亦有相似感覺),但不也同時看見了球衣的質感?再回到當時的社會環境來看,夠格讀書或參加球隊的人,都還有一定經濟能力(近藤教練得去挨家說服球員家屬,擲茭定前程),甚至公家亦會有補助(近藤教練得去陪酒籌款),但是從復古重現的「質感」比起「新鮮度」更有說服力,再加上屋宇環境和道路實況,在在顯示了魏德聖團隊從《賽德克巴萊》中建立的1930年代美術考據的功力。kano003.jpg

 

當然,不論是台灣賽事或甲子園賽會,《Kano》的特效合成結果亦符合了漪歟盛哉的基本要求,遠景、特寫與中景的交替剪輯,亦突顯棒球場上的觀球打球效應,那是熟悉電影文法後才能完成的戲劇效果。

 

特效雖然唬人,其實只是輔佐工具,若少了主軸,就少了靈魂,《Kano》的戲劇線非常清楚,近藤教練一心要改造嘉農這支球隊,要把從未贏過一場球的球隊帶進夢想王國甲子園,這是典型的「邊緣人躋身聖殿」的勵志傳奇。雖然最後只拚得第二名,卻也從中換來「不要只想贏,要想不能輸」的「寧敗不屈」哲理,找到相當於「英雄戰場,天下嘉農」的敗者高度,英雄淚與勝利花能並肩而立,確實不易。

 

更重要的是,《Kano》還有兩筆側寫,其一,近藤教練不忘感謝嘉農球員帶他重回甲子園,不同角色,不同世代,不同感受的球場記憶,因而更加不俗;其二,全片由青木健飾演的北海道札幌商隊投手錠者博美做開場和終結,既有英雄不甘之情(敗戰投手還要賜贈幸運符?),亦要英雄相惜之心(探尋嘉農的破舊球場),這位熱愛棒球的青年終究還是要投身南洋戰爭,青春壯志終成灰的歷史反諷,亦成了全片最委婉的戰爭側筆了。kano013.jpg

 

1930年代的台灣人說著母語和官話(日本語),一如《悲情城市》中的南腔北調,都只是反應著台灣歷史面貌,踩過台灣土地的人或許目的各殊,卻也各有印痕,在時光拼圖中出現他們的身影,即使只是淡淡兩三筆,亦足夠讓有心人發思古之幽情,想去多認識那個時代的台灣,這,不亦是魏德聖團隊拍攝《Kano》的企圖嗎?

12 Comments

以往看藍老師的文章,幾乎每篇影評都會提到導演的名字(除了隱晦批評某些騙輔導金或是搶賀歲片市場的幾篇漏掉外)。

但藍老師這三篇講 Kano的文章讀下來,發現您提了監製魏德聖導演(多次)還有各大小演員的名字,但就是漏了馬志翔導演的名字。不知道您純粹是忘了他的存在,或是認為馬先生的貢獻可有可無、不值一提?

以上問題不是找麻煩,純粹是好奇

謝謝你這麼認真地閱讀,可以讀到我落筆時的斟酌或為難,《Kano》的片尾字幕表上掛的導演名字是馬志翔與魏德聖,馬先魏後,可見用力比例,但是我無法分辨究竟誰負責那一部份?如何分功,既然是果子電影的第三部作品,多數時刻我是以魏德聖團隊名之,都有貢獻吧,我如是想。

嘉義農林0-4中京商,1931年到1933年夏季甲子園中京商(中京大學附屬中京高等學校)3連霸,更以23勝的紀錄成為甲子園史上最多勝。最猛的是1933年準決勝(爭前四強),中京商v.s明石中(25回4小時55分,創甲子園最長賽事);kano差很遠!
http://blog.udn.com/meatball2/11389006
1931年kano,吳明捷1911年生,上松耕一=陳耕元1905年生,東和一=藍德和1906年生,真山卯一=拓弘山1910年生,平野保郎=羅保農1907年生,正式球員超過一半超齡還輸給同樣是首次打入夏季甲子園的中京商隊(愛知縣)日本年輕人!國恥!!!可惡!!!!!
http://blog.udn.com/meatball2/11605149
爭議與歷史不符之處
嘉南大圳1930年4月竣工,編劇陳嘉蔚、魏德聖為配合第17屆夏季甲子園而變成1931年。
嘉義市噴水池在1927年完工,曾出現於陳澄波的畫作「夏日街景」;但電影中1931年仍在施工中。
1931年,第17屆夏季甲子園的決賽中第九局的打擊順序與歷史不合,因為上松耕一於第1、4、6、8局分別上場,打擊成績則為三振、滾地球刺殺、界外高飛接殺及三壘安打各一次;第九局沒上場,因此不可能被三振;結果電影中硬是出現「不存在的第九局」,讓上松在一出局滿壘時被三振出局!且最後一棒打者也並非吳明捷。
1930年代,尚無滑球、伸卡球的名稱,而在片中近藤教練卻教球員練打這兩個球種。
漢名為羅保農的阿美族嘉農棒球隊左外野手日本名平野保郎,1931年日本人都不知道的核彈頭機密,不應該有「嘉農核彈頭」之稱。
吳波為臺南廳楠梓坑支廳(今高雄市橋頭區)人,不可能整天騎著腳踏車去看嘉農球員練球。
第一支代表台灣參加日本甲子園大賽的棒球隊是「台北一中」(台北市建國中學的前身),第一支在日本阪神甲子園「棒球場」打棒球的「台灣原住民」組成的球隊是「能高團」;嘉農並非是第一支打入日本甲子園的台灣球隊。
因畢業而未能參與1931年比賽的兩位學長大江光夫、齋藤公好,史實並無此二人。
http://zh.wikipedia.org/wiki/KANO

多謝分享。《Kano》並非紀錄片,而是劇情片,與史實不合,有出入之處,經過大家討論辯正,都是好事,至少大家都努力去了解了那段歷史。

1931年日本根本沒有幾所大學
也沒多少社會球隊
那時代唸高中=現在大學學歷
那時代的甲子園
高職生很多都是成年人
就像是現在大專杯根本沒有年齡限制

所以1931甲子園是不限年齡
幾乎=半業餘

所以既然不限制年齡
哪來KANO超齡問題?

至於中京商年齡如何?
奇怪是質疑KANO的人都沒有去考據

另外~
為何1931年的甲子園不限年齡無關公平?
除了根本沒有多少大學和社會隊之外
因為棒球講究是[技術]
當時雖然日本有棒球人口
卻只有家境好才能一路打到高中(很多人只唸到國中)
所以[有長遠技術]比年齡和身材重要

當年有臂力把球打到全壘打牆只有三人
就是因為當年球員身材限制
重點在紮實的技術訓練

所以還在說[KANO]年紀超過19歲...如何
都是不懂1931年歷史社會實況
以及不懂棒球運動的難度在技術

這不是見證了
KANO帶出多少台灣人不懂1949之前台灣歷史
殊為可惜?
也證明了KANO此片對於台灣土地文化的意義!

【台灣嘉農棒球隊就曾遠征日本,奪得了甲子園的第二名】
嘉農是第一個打進甲子園總冠軍賽的,何來與史實不符?
【KANO球員超齡打高中比賽】
你怎麼不說超齡唸嘉農,是發生什麼事?,那個年代有可能穩穩18歲高中畢業??,要吐槽也拿出一點史觀涵養吧

為酸而酸,還拿剪貼資料來現醜,這種素質怎麼敢進來留言?

藍老師,該片的導演欄位只有列上馬志翔一人,他是該片唯一的導演,魏德聖乃任該片監製,而非導演一職。以我參與本劇的劇組經歷來看,馬志翔也確為本片的導演,是實實在在的,並非請人捉刀。

因此在三篇影評當中,仍應給予馬導演足夠的尊重。但是我認為以魏德聖團隊稱之,也沒有太多疑慮。

內文筆誤:更重要的是,《Kano》還有兩計側筆,其一,佐藤教練不忘感謝嘉農球員帶他重回甲子園。

應為近藤教練。

謝謝告知及分享。

個人非常激賞片尾將每位球員的後續生涯一一介紹。讓觀眾深深感到原來這些球員曾是活生生地存在於台灣這塊土地上,原來83年前台灣歷史曾發生過這段轟轟烈烈的故事。

同意,看到片尾時我亦深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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