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法爭鋒(Prisoners)》的故事核心繞著Dover與Birch兩個家庭打轉,因為他們在感恩節當天,各有一位女兒Anna與Joy被歹徒綁架了,警方如果找不到線索,救不出人,心急如焚的家長,難道不會想自力救濟?
嫌警方慢,才會急著要自力救濟,才會鋌而走險;嫌警方輕縱嫌犯,救女心切,才不惜以私法挑戰公法,那是天下父母心。導演Denis Villeneuve把擺盪在公私之間的矛盾心結,處理得面面俱到,以致片長雖達153分鐘,觀眾只覺焦慮,卻不嫌冗長,公私法盤根交錯,都讓《私法爭鋒》更加好看。
易經有云:「太極生兩儀。」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一動一靜,彼消我長,互為因果,Denis Villeneuve拍片之前,或許沒有參酌易經理論來發展劇本,但是他深諳二元對立之妙,受害人有動靜兩類,加害人同樣亦靜動有別,甚至辦案警察的心態,也是動靜分明。人生不能用黑白斷然區分,但是戲劇作品,透過一個接一個的動靜連環來連動,串連起來的戲劇張力,也就粲然可觀。
受害者的二元矛盾,屬於一動一靜,一陰一陽的奇特組合。
同樣是愛女失蹤,Hugh Jackman飾演的受害爸爸Keller Dover屬於有攻擊傾向的行動派,Terrence Howard飾演的Franklin Birch相對之下就顯得比較被動,同樣心急,卻沒有想過自己去找答案。
這樣的個性顯現在他們各自出場的第一回合。電影讓Hugh Jackman在開場時就指導兒子獵鹿,槍響鹿倒,Keller 的攻擊性格,在那一刹那就已完成;至於Terrence Howard則是一把短號吹得荒腔走板,可以搏君一粲,自己也樂在其中。一槍一號,兩位父親的性格,就在他們手上所持的「利器」與「樂器」上,有了涇渭之別。
辦案者的二元對立在於進退失據,動輒得咎。
Anna與Joy的失蹤與停在街旁的一輛破舊休旅車有關,司機Alex Jones(由Paul Dano飾演)縱然有逃跑之嫌,但是他有中度智障,一問三不知,辦案警司Loki(由Jake Gyllenhaal飾演)面對人權和破案的矛盾,面對Keller的直覺與長官的施壓,同樣具現了裡外不是人的受氣包情緒。Jake Gyllenhaal先要冷靜審度事理,研判線索,又要包容消化女孩家屬方強烈火氣,還得應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長官,既不能排除家屬犯案的可能,還得面對裹著層層外衣的互徒...,他的冷靜,包含著澎湃情緒,表演層次極有說服力,堪稱是他繼《斷背山》之後的又一代表作,這也是電影最後也不得不把救人與破案功勞都歸在他身上的原因所在了。
加害者的二元矛盾,則更複雜了。同樣是迷宮家暴的受害孩子,有人分不清遊戲與暴力的區別,有人則是暴力的執行者,甚至不惜轟掉自己的腦袋。同樣是一個屋簷下的人,拒不吐實,並不代表無辜不知情;鉅細靡遺,詳細交代歷史細節的,更不代表就是冷靜的旁觀者。三位關係人,六種不同組合心態,相互拔河,交疊掩護,因而放出來的煙霧彈何只讓人視茫茫,心慌慌,導演又適時適度地一丁點接一丁點地餵養訊息,等到最後真相大白時,觀眾才恍然大悟,其實線索一直都在,只是最後排列結構完成的邏輯,超越了預期。這種集體參與的抽絲剝繭,卻又能在險峰中脫穎而出,衝鋒達陣,節奏與尺寸拿捏的功力,確實不凡。
不過,電影的真正焦點在於既然警方不可信靠,可不可以綑人囚,關私牢,動私刑?明明知道與法不合,也有著難以逆料的不祥預感,但是受害人出此下策,不也說明了他們的委屈與焦慮?「正義」可以用這種手段來遂行嗎?不是Keller Dover如此偏執,堅信自己的直覺,警方又如何逼近破案核心?面對傷心與焦慮的父親,我們是不是也悄悄包容起這種「非法逼供」的私刑手段?捨不得對這位父親嚴責了呢?
這個時候,兩位媽媽的不同反應,也散發出更多讓人深思的訊息。Keller Dover習慣扮演強者,他的妻子Grace(由Maria Bello飾演)卻少了並肩作戰的勇氣,除了哭訴丈夫無能,無法實踐諾言找回女兒外,終日就是服藥臥床(這也是一陰一陽的生命組合);Franklin Birch的妻子Nancy(由Viola Davis飾演)一開始不也責罵Keller瘋了?但是她知道這是唯一的希望時,她不但親自參與審問,也反對丈夫放人,她恨由心生,性格由弱翻強的轉變,同樣讓焦慮與哭泣的母親角色有了更多元的解讀面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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