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與韋家輝合導的《盲探》中,最搶眼的不是劉德華,而是Sammi鄭秀文。其實,面對這麼一部在諧謔中完成推理辦案的電影,表演求其「誇張」的電影,鄭秀文與劉德華同樣都在「演」,差別在於可信度。
我並不是說劉德華不努力,也不是說他不曾去體會盲人生活,事實上他都做到了,問題就在於他目不盲,大家都知道他在「努力」表演,然而畢竟還是在盲的框架中「演出」,多了點緊繃,還不忘耍帥,因而少了一點真;反而是明明也在「演」的鄭秀文,卻因為角色設定為帶有七分傻勁與三分瘋蠻的富家女角色(給了她獨擁奢華的充份理由),不用刻意裝美,輕鬆來去,加上她庸俗喳呼的言詞本色,反而多了一點真。
《盲探》的出場戲精準說明了鄭秀文的何家彤角色性格,大夥都在出任務,唯獨派妳出去買飲食,就意味著你的「功能」性弱,可有可無,所以閒差走動。一旦有了臨時任務,要他守住正在辦案的盲探莊士敦(劉德華飾演),立刻就喳呼上陣,而且手上採買的飲食就這樣隨手帶著,一路緊釘(一方面顯示她笨,不懂得應變;一方面顯示她巧,平常德性,不惹注目),就在跌跌撞撞的失衡體態中,書寫了全片兼則喜趣與推理的混合韻味。
這場跟蹤戲其實也顯示了劇本一廂情願的邏輯,也錯失了角色特質的塑造。例如,莊士敦一路尾隨喃喃自語,渾身惡臭的涉案人,他的鼻子發揮了聞嗅辨位的功能,但也僅此一次,上帝奪走了他的眼,另外給了他耳鼻心,鼻子只用這一次,就無後續,豈不可惜?同樣的道理也顯現在他的穿衣美學上,每一回的亮相,都是型男裝扮,眼不明的他,如何花色不亂?如何配搭得宜?這一點看似吹毛求疵,卻是「雕塑」莊士敦「觸感」的大好機會,多一點盲人感官的細節描寫,誰來幫他分類整理?不是只求視效,不問因果,反而讓盲探變成刻板模式。
例如,盲人行動不便,側身街坊,不惹人疑,一路尾隨,反而形跡太露,何況還要他爬上頂樓,刻意要讓他變成鋼鐵英雄,就又乖違了盲人的生理障礙邏輯了。
盲人是神探,明眼人卻是傻警,這款老鳥與新人的絕配,提供了「模擬」辦案的合理架構,何家彤因為要在莊士敦的推理下推敲出刑案脈絡,所以在真人實境中重現現場,「血漿加楓糖」的戲劇架構,《盲探》重現了香港瘋狂喜劇的特殊品牌,也為一向清冷的杜氏警匪電影多了幾粒繽紛彩球,熱鬧與門道兼而有之。
只可惜,杜琪峰的作品往往忘了節制與收斂,太平間的實況模擬確實好看,玩一次覺得新鮮,一而再,再而三,在追蹤小敏案的是非曲直時,甚至把所有枉死冤魂都給召喚回來,逐一陰陽問案,顯然韋家輝深信的善惡終有報佛家因果理念,就又再度現形主導全片,卻也因為招式用老,顯得嘮叨重覆,沒有了原初的生猛趣味。
《盲探》另外設計了「飲食」與「男女」兩場戲來突顯莊士敦的人格特質。貪吃的特質,讓他從街頭小吃到鮑魚、魚翅無不錯失,這可以解釋成杜琪峰對香港美食的多情展示,但也不忘讓莊士敦在美食火侯中窺見廚師的心緒焦慮,算是用心良苦,成績亦不俗。至於他暗戀舞蹈老師高圓圓的私心愛慕戲,至顯得牽強與失控,這場戲明顯是向《女人香》的Al Pacino致敬,讓劉德華也來跳一次盲人探戈,但是《盲探》的設計卻是讓舞蹈老師多次踩踢到劉德華的腳,卻像唱片「跳針」,尖銳刺耳,就像高圓圓是因為撞車而飛進郭躍的座車中,太不真實的虛幻情節,純屬博君一粲的效果,不值得深究了。
好看的一部片,劉德華老了還是那麼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