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深愛著你:琴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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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用音樂勾畫的內心波紋,就千萬不要靠言語或文字多做描寫了,懂得音樂妙用的人,境界格局何只高一人等?

 

你不會把自己的小孩,交付給一位曾有殺人前科的人照顧。特別是這位殺人犯,還是曾經殺害自己的小孩。

 

可是,最後你終於肯了,願意了,甚至欣然於交付自己的孩子請他照顧,這個轉折夠不夠戲劇化?夠不夠讓人思考?

 

法國導演菲利浦.克勞戴(Philippe Claudel)執導的《我一直深愛著你(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就採用了這個小技巧:害怕的,不再害怕;擔憂的,不再擔憂,焦慮的鬆動與化解,意謂著誤會冰釋,春天終將來臨。

 

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Kristin Scott Thomas)《我一直深愛著你》飾演一位坐了十五年牢,才剛出獄的憂傷女子茱麗葉,重回社會,她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把自己包得緊緊密密的,即使是睽違多年的妹妹莉亞(由艾莎.柴布史丹(Elsa Zylberstein)飾演)接她回家居住,她也是姪女眼中鬱鬱寡歡的一位怪阿姨,知道她殺人前科的妹夫不是不體恤太太的姐妹情深,心裡還是有說不出的彆扭,只願茱麗葉早點找到工作,另有安身之地,不必寄居他們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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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與莉亞偶而想約個小會,卻臨時找不到保姆,一聽說莉亞想託姐姐茱麗葉帶小孩時,頓時暴跳如雷,再無浪漫情思的憤怒反應,那種多疑與猜忌,其實是遇見殺人兇手的凡夫俗子都很難迴避的疙瘩,莉亞或許能夠用親情,來替記憶中的溫柔姐姐做背書,但是她其實並不清楚茱麗葉究竟為什麼會殺害自己的兒子,她的親情捍衛,因此就顯得格外的蒼白與脆弱。

 

此時,導演菲利浦.克勞戴選擇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手勢:兩位養女一張琴。就讓孩子和音樂來紓緩茱麗葉緊繃的心靈吧!

 

茱麗葉當初面對警察調查及法庭審判時,都不願替自己的殺人犯行多做解釋,一位母親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骨肉?那是多不可思議的行為?那又是多心痛與多困難的決定?她縱有萬般苦衷,又如何能說服其他人?就算別人接受了她的解釋,她又如何能夠從自己的行為中得到解脫與重生呢?《我一直深愛著你》中的其他角色一直在逼問著真相,她不說,人家嫌她神秘;她告白了,別人卻當成笑話。把自己困在繭中,不多做辯解,與世隔絕,竟然成了最有效的避難之道。

 

因為心頭一直有著姐姐曾經殺子的陰影,莉亞改到越南認養了兩位越南女孩,容貌的差別一直提醒著莉亞這段親子之情,雖無血緣,卻是她基於自由意志所選擇的愛,值得她特意呵護。茱麗葉初始或許並不明白,但在同一個屋簷底下,面對侄女不時詢問空白的童年記憶(因為她們的記憶裡從來不曾看過這位阿姨,如果是親密家人,何以從來不曾現身?何以母親從來不曾提及?如今驟然空降,卻又何以總是板著一張臉,就是難以親近?),她的冷漠與蒼白才緩緩地回了溫,看到兩位小女孩流利地說著法語,快樂幸福地過著安居人生,顯然從認養出發的親情,只要真心對待,未必就不如血緣,至於孩子童稚的笑容,更讓她從血統與膚色的距離中,拋開了自己難忘的親子噩夢。ilya003.jpg

 

於是,茱麗葉先是發現了家中一張塵封許久的鋼琴,她先在黑白鍵上找到往日的記憶(當初,她就曾教會莉亞彈琴,所以莉亞才會一直眷戀著姐妹情深,在她最困頓的時光收容她,照顧她);繼而她開始帶著小侄女學琴,原本只會抱怨彈琴苦的小丫頭,竟然也就慢慢彈出了興趣,而她教彈的歌曲只是一首曲調簡單的《清徹泉水(À la claire fontaine)》,Fontaine是泉水,亦是這對姐妹的姓,以泉水為名的歌,就有著不凡的紀念意義。再加上反覆吟唱彈奏的無非就是「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一直深愛著你)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敢湏臾或忘)」這幾句,既容易琅琅上口,又呼應著電影片名主軸,以及沈鬱深濃的姐妹親情,無形之中,可親可近的浪漫氣息就已悄悄滲透進觀眾的感官世界中,浸泡出一種極其親切的自然氛圍。

ilya0031.jpg完全不知道姐姐已經重新彈琴的莉亞,在提前返家的偶然機會中才聽見了姐姐正在教琴的場景,音樂是她熟悉的,姐姐的背影亦是她不曾或忘的,依偎在姐姐身旁學琴的小女孩不正是當年的她嗎?記憶與當下的合體,她清楚感覺到姐姐的復甦與重生,於是她重新坐回鋼琴旁,開始了多年不曾有過的四手聯彈,是的,她們的技藝生疏,嗓音生硬,然而,心卻是活的,記憶的源泉活水開始汩汩滾動,即使不知情的小女兒也能感受到一家和樂的熱絡,忘情地跳起舞來了。ilya002.jpg

攝影師這時把鏡位鎖定在茱麗葉與莉亞的臉蛋特寫上,姐姐已有歲月風霜,妹妹也已是中年小婦人了,但是音樂的光采卻有如蘋果光,把她們的臉蛋映照得極其光鮮亮麗。

生命有許多難以逆料的轉折與意外,但是熟悉的音樂卻足以撫平所有的傷口,只要心不死,美好的往日就有能量復活重生。能夠開始教小侄女彈琴,能夠讓小侄女聞樂起舞,茱麗葉就再也不是一開始被小侄女定位為怪阿姨的那位陌生人了,原本猜忌的妹夫也從女兒非得要阿姨唸床邊故事的選擇中,明白茱麗葉不再是那位冷漠無感的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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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用音樂勾畫的內心波紋,就千萬不要靠言語或文字多做描寫了,《我一直深愛著你》就靠著迴盪在空氣裡的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我一直深愛著你)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敢湏臾或忘)」歌聲,完成了最動人的親情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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