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打看》中的謝欣穎讓我想起了楊德昌作品《恐怖份子》中的王安。
相似的不是外貌,而是行為,而是你永遠猜不到她下一步會做什麼事的難測與神秘。
楊德昌打造的王安有歷史的印痕,她是混血兒,是吧女母親曾經與旅台美軍有過一夜情(或者一段情)所生的孩子,被父親拋棄後,母親終日只能聆聽「The Smoke Get Into Your Eyes」撫平情傷,她則是以混血兒的身份遊走街頭,用肉身、青春或者騙術換取生活費,不時也會撥起一通通的電話,隨機取樣地去擾亂平凡人的幸福家庭。
陳宏一的謝欣穎則是不知從那兒冒出來的愛玩女孩,她的青春美豔,夠讓男人癡狂,所到之處,像狂風過境,男人很難不傾倒,陳宏一給她的角色名叫playing,強調她愛玩,但不愛,很精準地定義出的她的浪漫與危險,一群人忙著尋找「missing.com/ing」的網站站長Dog何以人間蒸發,playing可能是最後見過他的人,但是playing完全不關心,完全不在意,曾經親近又如何?她的愛情,或消失得比青春還要快,面對著眾人的疑團,她那種沒有答案的答案,卻完成了現代人私利性格的範本書寫。
楊德昌打造的王安是神秘的詭雷,踩上去,未必會爆炸,一旦爆炸卻可能重殘,王安回眸的美豔,讓捕捉社會新聞現場的攝影師連發按下快門,把放大的圖像張貼在牆上,成為台灣街景一個難以參透的神秘符號(從那兒來?又從那兒去?沒有過去的她,也不奢盼明天,她的恐怖指數,因此成了懸吊半空中的莫名變數,她撥打的破壞電話,夠讓想偷腥或者曾經偷腥的男人都精神緊繃,至於在賓館中,趁賓客洗浴,想要扒竊嫖客錢包卻不慎失手時,風雲急變的瞬間暴力,更是《恐怖份子》中最熱血的場景。
陳宏一打造的playing,恐怖指數就更高了。首先,她和柯宇綸在房間中的偷情場景,看似男歡女愛的你情我願,但是柯宇綸的手機響了,原本在世外桃源的偷情歡娛,突然與紅塵俗世又有了連結,不管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是公事或私事,柯宇綸寧可抽身也要接手機的動作,清楚交代了他的心緒與割不斷的臍帶,於是playing不再的play剛剛的遊戲,她搶過手機,回撥給剛才的通話者,她其實不在乎對方是男或女,更不想知道對方與柯宇綸是何關係,回撥手機,就拆穿了剛才的謊言,也拆穿了偷腥男人的面具,playing所play的遊戲是不是更讓男人的腎上腺素狂飆?
至於猜拳遊戲獲勝的她,直接要求柯宇綸從三四層樓高的高處跳下去,猜拳遊戲落敗的她,則是外衣不穿,就直接下樓走上大街,她的豪放與大膽,超越了男人的想像力與尺度界限,所以柯宇綸最後踩在洋台欄杆上往下縱跳的場景,似乎已經具體說明了在她手下曾經死難的黃花崗烈士何只七十二人?Dog是否就以這種方式人間蒸發?成為觀眾自由想像與連結的基本資訊了。
同樣地,當「missing.com/ing」網站上的一干關係人全都召集到KTV相會時,一身秘密警察裝扮的她,毫不忌諱地到處放電,甚至直接用手銬銬住男伴的舉動,都挑動了男人蠢動的野性,一如她背部腰間的刺青,有些小小的礙眼,卻是可以燃燒出更多欲望的圖騰,有的人陷落了,有的人遁逃了,而她依舊是那位不在乎昨天,對天明也沒有激情的當下女孩。
在乎的人,才會追尋,才會去找答案;不在乎的人,要她做任何事,不都徒勞?真要勞煩她,或者才是災難的開場呢......
人生如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就單純容易,偏偏,謝欣穎詮釋的playing,卻是摸不透,也猜不著的恐怖怪怪女,閃過的人,或許只是有風吹過,閃不過的人,就乖乖書寫新一章的當代受難傳奇吧。《消失打看》中的謝欣穎是21世紀台北落花的典型象徵,極美,亦極哀,一切全看你從什麼角度來解讀她的際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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