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個故事:重複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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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貪戀一見傾心的的衝動,亦迷戀似曾相識的纏綿,藝術的表現手法,本無好壞之別,關鍵在於如何節制?又如何激進?

 

重複是傳統藝術中一種極其簡易又有效的溝通方式,第一次亮相時,創造了有特殊韻味的意外感覺;第二次亮相時,有似曾相識的複習感;第三次亮相時,已經習慣此一模式的觀眾,有了預期,有了準備,得能精準做出回應。

 

但是事不過三,一旦過三,招式用老,新鮮不再,就容易讓人生厭了。

 

蕭雅全執導的《第36個故事》中,所有的好戲都集中在一對姐妹花身上,姐姐朵兒(桂綸鎂飾演)與妹妹薔兒(林辰唏飾演),年紀有別,性向亦殊,卻在經營一間咖啡館的空間與理念上有了交集,姐姐動手供餐飲,妹妹動口招呼客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長短互補,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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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姐妹花要在台北自力更生,開起咖啡館,確實就是一則都市傳奇,年輕人有精力、時間和熱情,可是財力或經驗則嫌不足,於是就在朵兒咖啡館開幕的那一天開始,媽媽的角色也出現在她們生活中。

 

朵兒與薔兒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父親棄養落跑,所有重責大任全落在母親身上,回首來時路的顛波辛苦,感觸自多,眼看女兒已然要獨立營生了,母親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而是一旁碎碎叨唸地提醒或鞭策,於是就從洗碗開始,世故的母親就以老練的口吻來訓話,看似對空氣絮聒,實則意有所指,以致於一旁的服務人員,總會表錯情般地回話,然後母親就會插嘴回應:「我說的是那邊那兩位(指她的一對女兒)......」

 

這場母女對話的場景,頭一回出現時,確實幽默有趣;第二回再現,亦能撩動觀眾期待;到了第三回時,觀眾已能準確回應,從導演安排的場景中預期隨之而來的回應趣味,但是《第36個故事》的這招母女對話戲,卻像失控的野馬,三次不夠,還要接連跟進,於是從捏腳、洗碗、吃食到坐車,原本的新奇,轉進到熟悉,再轉變成「怎麼又來了」的不耐,給人老在一個胡同裡兜轉,始終繞不出去的重複感,好笑的不再好笑了,意外的不再意外了,清新不再,美好不再,反而成了陳腔老調,或許是導演蕭雅全始料未及的結果。

 

為什麼古人要強調事不過三?三,似乎是一種心理預期的極限值,一而再,再而三,尚且符合人心彈性,若要過三,悶煩的感覺就萌牙了,一切就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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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重複,創意精華集中在單一場景實現,也許才更有力,《第36個故事》中最精彩的一場對手戲,就來自於桂綸鎂與桂綸鎂的對話,前提是,張瀚原本提供了卅五個肥皂,等待著有緣人來交換故事傳奇,但是張瀚說完了自己的卅五個城市故事時,他卻反悔了,要把肥皂收回,順便也要把桂綸鎂聽完故事後,信手畫下的圖畫順便帶手,他是蠻橫粗魯的,他是傲慢驕縱的,但是桂綸鎂無從抵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瀚的故事香皂和自己的故事圖畫從咖啡館裡消失。

 

tex10108.jpg於是《第36個故事》出現了桂綸鎂與桂綸鎂的對話,你可以解釋成那是分裂的人格,那亦是理性與感性的對話,那更是期望與失望的辯證,當然也是桂綸鎂飾演的朵兒對自己進行的一場心理治療,那是宅女對宅女的心理治療,有問有答,全都在自己的範圍內進行,既熟悉,又自在,堪稱是桂綸鎂全片中最精彩的演出,所有的少女心事,不論是織夢、止痛或者療傷,一次到位,一次完成。沒有重覆,更不可能複製,但是圓滿又完美。

 

重複或單次表演,其實都是創意上的選擇,《第36個故事》的得與失有如一面鏡子,可供後續創作者多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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