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靜茹執導的《女生正步走》,留下了兩個令人難忘的精彩畫面。
首先是馮偉中導演設計的片頭動畫,那是一個深諳「說文解字」之妙的動畫設計。
他先取用了「女生止步」這四個字來破題,確實,「女生止步」的不平之鳴,正是《女生正步走》的創作始意,但是中文的妙趣就在於,只要在女生「止」步的「止」字上再拉一橫,「止」就成了「正」,原本不准通行的空間就有了可以昂首闊步的可能,然後馮偉中再輕輕一拉,一個「走」字就此走進銀幕,於是《女生正步走》的片頭就此完成。
《女生正步走》的焦點主軸在於敘述台灣女性蕭昭君在取得博士學位返台後,爭取成為蕭家宗祠祭祖大典的主祭過程。蕭氏人家來台已逾百年,在彰化社頭有一座歷史悠久,設計美輪美奐的斗山祠,祠牆上鐫刻有蕭家子弟的歷代祖譜,依照古訓,只有男兒入家譜,女兒不曾列名,辛苦持家育兒的女眷,多數只知其姓,不知其名,顯然,在體制森嚴的傳統宗祠中,男女不平權,是根深蒂固的觀念與規矩,不容挑戰,更不容逾越。
理所當然,每年的宗祠祭祖就是蕭家男兒的事,從來沒有女兒的份,但是蕭昭君不接受這種命運安排,她挑戰,而且成功了。
就在那場祭祖大典上,蕭昭君穿起長袍馬掛,戴著寬沿帽,依照古禮,唸起祭文,捻香祭拜,創下了百年來女性主祭的記錄。
也就是那個祭祖畫面,《女生正步走》留下了男女平權猶有長路待努力的影像紀錄。
祭祖大典既然長期由男性主導,一切儀禮悉依古法,當然就成了「祖先宗法」,蕭昭君先爭取到主祭人的身份,殊屬不易,穿戴傳統禮服,而非自在穿起女兒裝,也就成為不得不然的妥協,為了突破,不得不妥屈的妥協,讓這場世紀祭禮依舊顯現著深濃的男性框架,雖然不盡完美,卻也讓觀眾在「不順眼」的妥協畫面中,得到更多的啟發。
揭露男女不平權的真相,訴求男女平權的理念,原本就是蕭昭君爭取主祭,甚至募款拍攝《女生正步走》的始意,從女性月經來了,就不得入廟祭拜的傳統禁忌,到媽姐明明也是女性,何以沒有月事忌諱的質問;從女人不得分豬肉的傳統偏見,到「我們不是岐視女性,而是遵守祖先遺訓」的辯解,男女不平權的「事實」大剌剌地呈現在觀眾面前,確實達到了影片期待的「啟蒙思考」目的。
但是就議題的剖析深度而言,《女生正步走》其實還有很多商榷空間,例如蕭昭君如何看待自己得穿起男服才得祭祖的尷尬?受邀參與觀禮的彰化四位女校長又如何看待女性地位的改變?導演劇組有沒有試圖去訪問從政女性對於男性宗法(家族有祭典,國家或縣市亦有啊!)的抗爭心路?蕭家男性如何看待這場女主祭的突破?後來的祭典是不是有其他女性亦可能來接棒主祭?沒有攻得博士,就沒有祭祖的可能性嗎?
每一個問號,其實都蘊藏著繼續思考與耕耘的種子,《女生正步走》其實才剛開步走,後面的風景,還待女生們繼續奮戰,才能「女光永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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